峡谷的风卷着碎冰碴子往领口钻,江镇的靴底碾过冻硬的碎石,每一步都发出脆响。
切克跑在前面,靛蓝色的披风被风掀得猎猎作响,他回头时眼眶通红,喉结上下滚动:“三少,就、就在前面!”
洞口比想象中更逼仄,原本两人宽的通道被青黑色岩石堵得严严实实,石面泛着油光,像泼了层化不开的墨。
切克扑过去,指甲在石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爹派了三个锻体境的护卫来砸,锤子都崩了口!
我娘今早下去采冰髓,说要给您留最大的那块......“他突然跪下来,额头抵着岩石,声音闷得像擂鼓,”她说您总穿得单薄,冰髓能温养经脉......“
江镇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石面就猛地缩回——那温度冷得邪性,不似普通寒岩,倒像有活物在石皮下啃噬。
他凑近闻了闻,隐约有股焦糊的铁锈味。“三叠锡木精土。”他喃喃出声,“炼金术里拿来封魔的材料,遇血则凝,遇力则坚。”
切克猛地抬头,脸上沾着石屑:“您、您知道这是什么?”
“我在《玄黄矿录》里见过。”江镇扯下腰间的莲花宝鉴,经书封皮上的金纹突然泛起暖光,“天井井喷不是天灾。
有人提前在井壁涂了这东西,喷发来的气浪一冲,就把洞口封死了。“他指腹摩挲着经书上的莲花纹,”你娘现在应该还在井道里,但拖得越久......“
“求您!”切克抓住他手腕,力气大得近乎癫狂,“我娘她有哮喘,井下湿气重,要是再吸进冰髓粉尘......”
江镇深吸一口气,经书在掌心发烫。
他记得老道葡萄说过,这卷《莲花宝鉴》最忌强用,但此刻石面下隐约传来闷哼——像是有人在捶打岩壁。
他闭了闭眼,指诀在胸前划出半弧:“莲花照破无明障。”
金芒从经书中迸发,像把烧红的刀扎进岩石。
青黑石块发出刺耳的嘶鸣,表面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江镇额角渗出冷汗,他能感觉到内力顺着指尖往经书里涌,像被抽干的泉水。
切克跪坐在地,双手合十抵在额前,嘴唇动得飞快,也不知是在念祷词还是喊娘。
“轰——”
最后一块碎石落地时,切克已经冲了进去。
江镇抹了把脸上的汗,刚要跟上,雪姬突然拽住他胳膊。“小心。”她指尖搭在他脉门上,“你内力只剩三成,这洞有问题。”
洞内的寒气比外面更重,冰锥从洞顶垂下来,像倒悬的利剑。
切克的呼喊在井道里撞出回音:“娘!
娘!
我是切克!“前方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布料摩擦岩壁的声音。”在这儿!
在这儿!“切克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哭腔,”娘你别怕,三少来救我们了!“
江镇脚步一顿——那声音太近了,近得不正常。
正常的冰髓矿道至少要往里走三十步,可切克的“在这儿”听着像是就在五步外。
他眯眼望去,借着宝鉴的微光,看见切克正蹲在地上,双手捧着什么。
“娘?”切克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娘你手怎么这么凉?”
雪姬的剑“嗡”地出鞘。
江镇瞬间绷紧了后背。
他看见切克怀里的人穿着库尔斯克家主母常穿的月白锦袍,可那双手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青灰,指甲缝里塞着黑褐色的淤泥。
更诡异的是,女人的头颅以极不自然的角度歪着,脖颈处有一圈紫黑色的勒痕,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手掐过。
“这不是你娘。”江镇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矿洞深处有回声,刚才的响动是从更里面传出来的。”
切克猛地抬头,眼泪混着鼻涕糊在脸上:“你胡说!
这是我娘的玉镯!“他举起女人手腕,翡翠镯子上雕着库尔斯克家的鸢尾花,”我娘说等我成亲时......“
“那是仿造的。”雪姬的剑尖挑起一缕女人的发丝,“真丝绣的锦袍不会在冰窟里起静电,她头发上沾的是......”她凑近闻了闻,瞳孔骤缩,“尸油。”
洞内突然飘起一股怪味。
像是腐烂的鱼杂混着烧糊的艾草,直往鼻腔里钻。
江镇捂住口鼻,喉咙立刻泛起灼烧感——这气味有毒!
他转头看向洞外,却见原本被炸开的洞口不知何时又被青黑岩石封了一半,石缝里渗出粘稠的液体,滴在地上发出“滋啦”的声响。
切克怀里的“母亲”突然动了。
她的手指像蜘蛛腿似的蜷缩起来,指甲尖长出半寸长的黑刺,“咔”地扎进切克手背。
切克痛呼一声松开手,那具“尸体”便“啪嗒”摔在地上,头颅滚出半米远,露出脖子里密密麻麻的银色丝线——竟是具被操控的傀儡!
“退!”江镇拽住切克后领往后拖,雪姬的剑已经劈向洞顶的冰锥。
冰屑四溅中,他看见更深处的岩壁上爬满了青黑色的藤蔓,每根藤蔓上都挂着亮晶晶的液滴,正是刚才石缝里渗出的东西。
藤蔓顶端开着暗红的花,花瓣闭合时,能看见里面蜷缩着类似人眼的器官,正一眨一眨地盯着他们。
怪味越来越浓,江镇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摸了摸腰间的宝鉴,经书竟比刚才更烫了,烫得掌心发红。
雪姬的剑刃砍在藤蔓上,却像砍进棉花里,藤蔓“嘶”地缩回岩壁,伤口处渗出的液体滴在剑身上,瞬间蚀出一个小孔。
“三少......”切克捂住流血的手背,声音发颤,“我娘......我娘是不是......”
“她还活着。”江镇盯着深处的黑暗,那里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刚才那声咳嗽是真的。”他解下外袍裹住切克肩头,“跟紧我,不管看见什么都别松手。”
雪姬挡在他身侧,剑指前方:“你内力不够,我来开路。”
江镇摸了摸发疼的太阳穴,突然想起老道葡萄说过的话:“莲花虽善渡,最怕瘴气迷心。”他望着前方越来越浓的怪味,喉结动了动,从怀里摸出颗白色药丸塞进切克嘴里:“含住,别咽。”然后转头对雪姬笑了笑,“等会儿要是我站不稳......”
“我背你。”雪姬打断他,剑尖挑起一簇火苗,“走。”
三人刚往前挪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轰”的一声——洞口彻底被封死了。
与此同时,深处的黑暗里传来指甲刮擦岩壁的声响,混着若有若无的喘息,像是有人正贴着岩壁缓缓爬过来。
江镇的手掌按在经书封皮上,能清晰感觉到里面传来的震动,像是有活物在书页间游走。
他望着前方浓重的怪味,突然想起切克说过的话:“我娘昨天还说要给你熬红枣粥。”
“守住呼吸。”他低声说,脚步却没有停下,“我们要带她回家。”
洞内的怪味突然变得更浓了,像是有人把腐烂的药罐踢翻在面前。
江镇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雪姬的身影在眼前晃了两晃,切克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就在这时,深处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切克?
是切克吗?“
“娘!”切克挣脱江镇的手往前冲,却被江镇一把拽了回来。
他指着前方岩壁上蠕动的藤蔓,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冷硬:“那不是你娘的声音。”
黑暗中,那个声音突然笑了,尾音拖得老长,像是有无数人同时在说话:“江三少果然聪明......”
江镇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怪味,伸手按住雪姬的肩膀,另一只手掐了个诀按在地上:“准备跑。”
雪姬的剑尖在地上划出火星:“跑?往哪儿跑?”
“往上。”江镇抬头看向洞顶,那里的冰锥正在融化,滴下的冰水在地上积成小水洼,“等会儿我用冰雪旋风冲散毒气,你带着切克爬上去。”
“那你呢?”雪姬的声音突然拔高。
“我还有事没做完。”江镇摸了摸腰间的经书,金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总得有人把真正的库尔斯克夫人找出来。”
洞内的怪味突然浓重到让人睁不开眼。
江镇闭上眼睛,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想起雪姬说过的“等你一千年”,想起切克发红的眼睛,想起老道葡萄说的“情劫难渡”。
“莲花......”他低低念了一声,经书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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