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的不适感尚未完全消退，琪亚娜踉跄着从一道极不稳定的空间裂隙中跌出，重重摔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
她撑着身体，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抬起头，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某个城市的后巷，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腐烂的酸臭和一种……不祥的、若有若无的崩坏能气息。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警报声，以及某种野兽般的低沉嘶吼。
北美？她怎么会在这里？
没时间细想，体内那股如同跗骨之蛆的躁动再次传来，暗红色的阴影在意识边缘蠢蠢欲动，那被层层锁链束缚的律者意识正在不断冲击着“恶”的西琳勉强维持的封印。
封锁，越来越脆弱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仅仅是存在于此，周身细微散逸出的崩坏能，就仿佛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正在无形地影响着周围的环境。
“呃……”她捂住胸口，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气息和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充满毁灭欲望的低语。
就在这时，一声惊恐的尖叫从不远处的巷口传来！
“救命！不要过来！”
那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琪亚娜猛地抬头，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正连滚爬爬地向后巷深处逃来，脸上满是泪水和恐惧。
而在他身后，一头体型硕大、外形狰狞的突进级崩坏兽，正低吼着，迈动着节肢状的足肢，不紧不慢地逼近。它那散发着红光的复眼死死锁定着男孩，口器中滴落着腐蚀性的粘液，在地上灼烧出嗤嗤的白烟。
几乎是本能反应，琪亚娜的身体就要冲出去。
她的信念，她从小被灌输的“守护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准则，让她无法对眼前即将发生的惨剧坐视不理！
“住手！蠢货！”
意识深处，猛地炸响起“恶”的西琳又急又怒的呵斥。
一股强大的阻力瞬间传遍琪亚娜的四肢，让她刚刚迈出的脚步如同陷入泥潭，难以动弹。
“你想干什么？！动用你的力量吗？！”
“恶”的西琳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的尖锐。
“你看看你自己！看看我们现在的状态！那层封锁就像一层薄冰，随时都会碎掉！”
“现在对付这些杂鱼崩坏兽，哪怕只是动用一点点空之律者的权能，产生的能量波动和崩坏能辐射，都足以像砸碎玻璃一样，彻底摧毁我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平衡！”
琪亚娜的身体僵在原地，看着那崩坏兽越来越靠近那个吓得瘫软在地、连哭喊都发不出来的小男孩。
她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窒息。
“难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吗？！”琪亚娜在意识中对着“恶”的西琳怒吼，声音带着痛苦的颤抖，“他还只是个孩子！”
“那又怎么样？！”“恶”的西琳厉声反驳，语气冷酷而现实，“死一个孩子，和死一整座城市的人，哪个更划算？！你心里不清楚吗？！”
“你以为你救了他是英雄？！我告诉你，只要你动用力量，封锁破碎，那个怪物彻底苏醒过来，这座城里所有人都得给他陪葬！到时候死的就不是一个，是成千上万！他们会比被崩坏兽杀死痛苦一百倍！绝望一千倍！”
“恶”的西琳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琪亚娜的心。
她知道，“恶”的西琳说的是事实。
她能感觉到体内那咆哮的、纯粹的毁灭意志。一旦释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
那个孩子惊恐无助的眼神，像针一样扎着她的良心。
她曾经发誓要保护这样的人。
现在却要为了“更大的利益”，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他被杀死？
这和她一直以来信奉的一切，完全背道而驰！
“一定有……一定有别的办法！”琪亚娜挣扎着，试图寻找两全的可能，“不用权能，只用身体力量……”
“就凭你现在这破身体？！”“恶”的西琳嗤笑，“被虚数流冲刷，又强行传送，你能站稳就不错了！上去送死吗？死了倒是干净，这身体直接归那个怪物，大家一块玩完！”
崩坏兽已经扬起了它那锋利的、如同镰刀般的前肢，对准了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男孩。
腥风扑面。
死亡，近在咫尺。
“不……不行！”琪亚娜目眦欲裂，强烈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闭嘴！给我忍住！”“恶”的西琳尖叫着，调动起所剩无几的力量，更加死死地压制住琪亚娜的身体和意识，不让她有任何妄动的机会。
“想想芽衣！想想布洛妮娅！想想德丽莎！想想圣芙蕾雅的大家！想想那个叫泫的家伙为了救你变成什么样子！”
“你死在这里，他们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就全都白费了！”
“给我看清楚！记住这一刻！记住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这就是弱小的代价！这就是你必须活下去，必须控制住这该死力量的理由！”
“恶”的西琳的咆哮，混杂着崩坏兽的嘶吼和小男孩最终绝望的呜咽，如同最残酷的交响乐，在琪亚娜的脑海中轰鸣。
她看着那只崩坏兽的前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挥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她能清晰地看到小男孩因极度恐惧而缩小的瞳孔。
能看到远处街角，几个探头张望、同样面带惊恐的幸存者，又迅速缩了回去。
能看到自己因用力而攥得发白、微微颤抖的拳头。
以及……内心深处，那份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守护的信念与残酷现实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
痛苦。
无力。
愤怒。
以及对……力量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的渴望。
如果……如果我能控制这份力量……
如果我能像泫先生，或者像……真正的西琳那样……
“噗嗤——”
令人牙酸的、利刃切入血肉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伴随着一声极其短暂、戛然而止的痛哼。
鲜血，溅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绽开的、绝望的花。
崩坏兽低下头，开始享用它的“猎物”。
琪亚娜猛地闭上了眼睛。
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泪水，混合着汗水与灰尘，顺着脸颊滑落。
她没有哭出声。
只是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直到尝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意识深处，“恶”的西琳也沉默了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带着疲惫的喘息声。
刚才的争执和压制，对她同样消耗巨大。
“……我们……走……”
琪亚娜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像她自己。
她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不再去看巷子尽头那血腥的一幕，踉跄着，向着与那惨剧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挪动脚步。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刃上。
每一步，都背负着一条无辜生命的重量。
封锁依旧在。
律者的意识依旧在冲击。
但有什么东西，在琪亚娜的心里，已经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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