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团顶层的环形会议室,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并未完全拉拢,窗外是都市璀璨却冰冷的夜景,与室内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这里正在召开的,是朝阳集团最高级别的战略决策会议,议题只有一个:如何应对航运板块引发的空前危机。
长条会议桌两侧,坐满了集团的核心元老和各业务板块的负责人。往日里,这些人或是意气风发,或是沉稳持重,但此刻,大多数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霾,眼神中交织着焦虑、疑虑,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愤。
财务数据的通报,如同敲响了一声声丧钟。
“……截至上周,航运公司累计亏损,已超过集团去年全年净利润的百分之一百五十。”集团cFo的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冰,砸在与会者的心头,“为维持其运价跟进和日常运营,集团已累计向其输血超过预期三倍的现金流。这严重挤占了其他业务的研发投入和市场拓展预算。”
他顿了顿,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主位上沉默不语的林朝阳,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最残酷的预测:“根据模型推演,如果目前的价格战和外围打压态势再持续两个月,我们的整体现金流将触及安全红线。届时,不仅航运公司难以为继,矿业、冶金乃至新兴科技板块,都可能受到严重拖累,引发连锁反应。”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有人因为紧张而加重的呼吸声。
终于,一位资历极老的董事,掌管集团传统矿业板块的副总,重重地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他头发花白,是跟随林朝阳父亲打江山的元老之一,向来以稳健着称。
“林总,各位,”他声音沉痛,“我知道航运是林总你力排众议推动的战略方向,前期也确实取得了辉煌的成绩。但是……形势比人强啊!”
他双手一摊,脸上满是无奈和痛心:“现在的情况明摆着,太平洋航运这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弄死我们!他们体量是我们的几十倍,资金是我们的百倍,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拼消耗?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下意识地敲着桌面:“再这样硬撑下去,会把我们整个集团都拖垮的!几十年基业,不能就这么毁在一次……一次过于激进的扩张上啊!”
他的话,仿佛点燃了一根导火索。
另一位负责地产板块的高管立刻附和:“王老说得对!断臂求生,古已有之!航运业务虽然重要,但毕竟不是我们起家的根本。现在及时切割,虽然损失惨重,但至少能保住我们的核心产业,保住集团的根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同意!应该立即停止对航运公司的无限度输血,让其自生自灭,或者……寻求破产重组,尽可能保全部分资产。”
“我们可以对外释放信号,表示战略收缩,集中精力发展优势产业,这样或许能平息太平洋航运的怒火,换取喘息之机……”
“没错,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条,妥协……有时候也是一种智慧……”
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多,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弃船”浪潮。会议室内,除了张建国等少数几个坚定支持林朝阳和航运业务的人还在咬牙坚持,面露愤慨之外,大多数人都或明或暗地表达了放弃的意愿。现实的亏损和巨大的压力,已经压垮了他们的信心和斗志。
集团内部,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分裂和动摇。
“放屁!”
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压过了所有的议论。张建国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脸色涨得通红,他怒视着那些主张放弃的同僚:“妥协?退缩?你们以为现在跪下认输,太平洋航运就会放过我们?做梦!他们只会把我们啃得骨头都不剩!航运是我们的生命线,是林总布局未来的核心支点!放弃了航运,就等于放弃了集团的未来,我们迟早会被人卡住脖子,慢慢等死!”
“未来?没有现在,哪来的未来!”那位王老寸步不让,反唇相讥,“张副总,你不能因为航运是你主管的,就罔顾集团整体安危!你要看着大家伙儿一起陪葬吗?”
“你……!”张建国气得浑身发抖,却一时语塞。现实的资金压力,是横亘在面前最冰冷的铁壁。
双方争执不下,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那个从会议开始至今,除了听取汇报,便一直沉默着的主位——林朝阳。
他承受着所有的质疑、劝诫、乃至隐含的指责。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压在他的肩头。他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无意识地划动着,眼神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会议室里的争吵声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都等待着最终的决定。
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
终于,林朝阳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焦虑,也没有妥协。只有一种极致的冷静,冷静得近乎冷酷。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探照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面孔,那些主张放弃的人,在他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避开了视线。
“都说完了?”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没有人回答。
他慢慢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态,俯瞰着整个会场。
“你们只看到了亏损,看到了现金流紧张,看到了太平洋航运的强大。”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如此迫不及待?为什么如此不计成本?甚至动用盘外招,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摁死我们?”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问题在所有人心中回荡。
“因为恐惧!”他猛地加重了语气,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们恐惧我们构建的这张全球网络!恐惧我们‘深蓝战略’所代表的自主性!恐惧我们挣脱枷锁后,所能爆发出的真正力量!”
“这不是生意,”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这是战争!一场关乎我们集团生死存亡,关乎我们能否真正独立自主的战争!”
“在战场上,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放弃航运,就是自毁长城!今天我们可以放弃航运,明天他们就可以用同样的手段,逼我们放弃矿业,放弃冶金,放弃我们的一切!”
他的目光如同利剑,直刺那些主张放弃的人:“妥协?换来的不会是喘息,只会是更快、更彻底的灭亡!”
“生命线,绝不能放弃!”他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强大的意志力和不容置疑的决心,如同狂潮般席卷了整个会议室,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杂音。
“资金的问题,我来解决!外部压力,我来扛!你们要做的,就是稳住自己的板块,相信我,守住阵地!”
他站直身体,下达了最终命令:“集团战略不变,对航运公司的支持不变!所有板块,必须无条件配合,共渡难关!散会!”
没有给任何人再反驳的机会,他直接宣布了散会,然后头也不回地,第一个离开了会议室,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神色各异的脸庞。
……
深夜,集团大厦顶层,董事长办公室。
巨大的水晶吊灯已经熄灭,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台灯,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投下一圈孤寂的光晕。林朝阳独自一人,站在那面占据了整堵墙壁的世界地图前。
地图上,原本密密麻麻、象征着朝阳航运生机与活力的蓝色航线,此刻在许多关键节点,都被贴上了代表“港口刁难”、“客户流失”、“间谍活动”的红色标记,如同美丽的肌肤上爬满了狰狞的疮疤。尤其是在几条至关重要的洲际干线上,红色的标记几乎连成了线,仿佛一把把冰冷的剪刀,悬停在那些蓝色的生命线上方,随时可能落下,将其彻底剪断。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勾勒出这个钢铁丛林的轮廓,繁华,却与他此刻的心境格格不入。
白天在会议室里的强硬、决绝、不容置疑,在此刻独处时,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了底下坚硬的、却也是孤独的礁石。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如同实质的巨大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资金的窟窿,内部的动摇,外部的围剿,像一张不断收紧的大网,要将他,将整个朝阳集团,拖入无底的深渊。
“他们给得实在太多了……”李振海船长那愧疚而无奈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骨干的背叛,如同插在心脏上的一根刺,并不致命,却时刻带来绵密而真切的疼痛。
那些元老和高管们质疑、劝诫、甚至隐含失望的眼神,也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他真的能扛过去吗?他选择的这条路,真的是正确的吗?万一……万一他判断错了,将父亲和无数人奋斗一生的基业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夜雾,从四面八方涌来,渗透进四肢百骸。他站在这间象征着权力顶峰的办公室里,却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片漆黑无际的冰原上,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呼啸的寒风和无边的黑暗。
他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胸腔里那股沉闷的滞涩感驱散。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目光重新落在了那张世界地图上,落在了那些被红色标记威胁着的蓝色航线上。
他的眼神,依旧疲惫,却慢慢重新凝聚起一丝不肯熄灭的火焰。
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在那几条可能被切断的关键航线上,狠狠地画了几个圈。
动作缓慢,却异常坚定。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投射在冰冷的地板上,孤独,却依然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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