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苏攥着半袋彩色贝壳，赤着脚往沙滩上的遮阳伞跑，凉鞋上的水珠甩在沙地上，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湿痕。她扑到苏念真腿边，把贝壳往她手心里倒：“妈妈你看！这颗有花纹，能当城堡的窗户！”
苏念真弯腰帮女儿把乱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晒得发烫的脸颊：“小心别扎到手，外婆去买冰淇淋了，等她回来咱们一起堆。”
“我去接外婆！”陈念苏转身又要跑，被陈宇泽伸手拉住。他捏了捏女儿的胳膊，晃了晃手里的相机：“先拍张照，不然冰淇淋化了都没心思吃。”
快门声刚响，不远处传来汽车喇叭声。林浩宇推开车门朝他们挥手，副驾的周婷抱着个野餐垫：“姐，我们来晚了！刚去买了你家超市的卤味，配啤酒正好！”
苏念真笑着迎上去，刚要说话，就见林浩宇身后的车门又开了，赵雅兰拎着个布包下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站在原地有些局促。
“我……我听说你们来这边，就跟浩宇顺道过来看看。”赵雅兰把布包往前递了递，“里面是我腌的咸菜，念真小时候爱吃的，不知道现在还吃不吃。”
苏念真没接，陈宇泽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朝赵雅兰点了点头：“阿姨快过来坐，遮阳伞下凉快。”
李秀莲拎着冰淇淋回来，看见赵雅兰也没惊讶，把一支草莓味的递过去：“天热，先吃点凉的。过去的事，不提了。”
赵雅兰接过冰淇淋，手指有些发抖，塑料壳上的水珠滴在手上都没察觉。陈念苏凑过来，盯着她手里的布包：“奶奶，这里面除了咸菜，还有别的吗？”
赵雅兰慌忙打开布包，里面除了咸菜罐，还有个红布裹着的小盒子：“这是你妈妈小时候戴过的长命锁，我一直收着，今天给你带过来。”
陈念苏刚要去接，突然被一只粗糙的手拽住胳膊。她“啊”地叫了一声，手里的贝壳撒了一地。众人抬头，就见张磊站在身后，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一道新疤从眉骨划到嘴角，手里还攥着把磨得发亮的水果刀。
“张磊！你怎么会在这？”林浩宇猛地站起来，挡在周婷身前。张磊是五年前因商业诈骗被判了七年，按说还有两年才出狱。
“越狱出来的呗。”张磊嗤笑一声，把水果刀架在陈念苏脖子上，刀刃轻轻贴在皮肤上，“苏念真，别乱动！不然我今天就给你女儿放血！”
陈念苏吓得脸色发白，却没哭，小手紧紧攥着赵雅兰给的长命锁：“坏人！我爸爸是律师，会抓你的！”
“律师？”张磊往陈宇泽那边瞥了一眼，眼神阴狠，“陈宇泽是吧？当年就是你整的我！今天我不跟你算账，只跟苏念真要五百万！现金，两小时内送到，不然我就把这小崽子扔海里喂鱼！”
李秀莲疯了似的冲上去，想把陈念苏抢回来：“你放开我孙女！要多少钱我给你！”
张磊抬腿就把李秀莲踹倒在地，老太太疼得蜷起身子，额头撞在沙滩上的石头上，渗出血来。苏念真脸色一沉，往前走了一步：“张磊，我妈要是有事，你今天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哟，还敢威胁我？”张磊把刀又贴近了些，陈念苏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一道红印，“苏念真，我告诉你，我现在是亡命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五百万，少一分都不行！”
赵雅兰突然上前一步，声音发颤却很坚定：“张磊，你放了孩子，我跟你走。林家还有套老房子，我去卖了给你钱，够你跑路的。”
“你？”张磊嗤笑，“你那套破房子值几个钱？别在这碍事，不然我连你一起收拾！”
“姐，别跟他废话！”林浩宇掏出手机，悄悄按了报警快捷键，“我已经让人去叫度假村的保安了，你再拖延几分钟！”
张磊眼尖，看见林浩宇的动作，立马拽着陈念苏往海边的礁石群退：“别耍花样！再叫人我现在就动手！苏念真，把手机拿出来，现在就打电话让人送钱！”
苏念真从包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却没按通话键：“五百万现金，两小时内凑不齐。我给你转两百万，你先放了我女儿，剩下的我明天给你。”
“少跟我讨价还价！”张磊的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我知道你有钱！你那几家超市一天赚多少我清楚！现在就转！不然我数三个数，一，”
“等等！”陈念苏突然张嘴，狠狠咬在张磊拽着她胳膊的手上。张磊吃痛，“嗷”的一声叫出来，手一松，陈念苏趁机往苏念真那边跑。
张磊反应过来，举着刀就朝陈念苏后背刺去。所有人都惊呼出声，赵雅兰突然扑上去，死死抱住张磊的腰：“念真，带孩子走！”
“死老太婆！”张磊回头一拳砸在赵雅兰脸上，老太太嘴角瞬间肿了起来，却还是不肯松手。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灰色t恤的女人从礁石后面冲出来，手里拿着块石头，狠狠砸在张磊的后脑勺上。
张磊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沙地上。众人看过去，那女人正是林曼薇，她瘦了好多，皮肤黝黑，手上还沾着水泥灰，显然是在工地上干活。
“曼薇？”苏念真愣住了。林曼薇当年被她给了钱后去了外地，这几年一直没联系。
林曼薇喘着粗气，手里的石头“啪”地掉在地上：“我……我在这附近打工，看见他鬼鬼祟祟跟着你们，就一直跟着。幸好赶上了。”
张磊趴在地上，挣扎着要起来，度假村的保安已经冲了过来，七手八脚把他按在地上。林浩宇跑过去捡起刀，对着保安喊：“快报警！他是越狱犯，还持刀绑架！”
苏念真赶紧蹲下身，检查陈念苏的脖子：“有没有受伤？疼不疼？”
陈念苏摇摇头，扑进苏念真怀里：“妈妈，我不怕！刚才奶奶救了我，曼薇阿姨也救了我！”
李秀莲被陈宇泽扶起来，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用纸巾按住了，她看着林曼薇，叹了口气：“孩子，你要是早这样，就好了。”
林曼薇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阿姨，以前是我不懂事，做了太多错事。这几年我在工地上干活，才知道赚钱有多不容易，也知道以前有多混蛋。”
警察很快赶到，把张磊铐起来带走。临走前，张磊回头瞪着苏念真：“我不会放过你的！等我出来，”
“你出不来了。”陈宇泽走过去，冷冷地说，“越狱加绑架，再加故意伤害，够你判一辈子的。”
张磊的骂声越来越远，林曼薇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警察同志，我刚才砸了他，算不算正当防卫？”
“算。”带队的警察看了看监控录像，“你是见义勇为，我们会给你做证明。”
警察走后，沙滩上终于安静下来。赵雅兰坐在遮阳伞下，嘴角的淤青很明显，她看着苏念真，欲言又止。
苏念真从包里拿出个药盒，递过去：“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涂在嘴角上。”
赵雅兰接过药盒，手指颤抖：“念真，刚才我……”
“我知道。”苏念真打断她，“过去的事，不提了。”
林曼薇走到苏念真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一沓皱巴巴的零钱：“这是我这几年攒的一点钱，不多，给阿姨看病用。我知道不够，以后我会再赚了给你寄过来。”
苏念真没接：“钱你自己留着。你能改好，比什么都强。我听说你在这边打工，要是有困难，可以去找浩宇，他会帮你。”
林曼薇眼睛一亮：“真的吗？我想找份正经的工作，在餐馆当服务员也行，就是没人介绍。”
“我帮你联系。”林浩宇接过话，“我朋友开了家连锁餐馆，正好缺人，你要是愿意去，明天就能上班。”
林曼薇连连点头，激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谢谢哥！谢谢姐！我以后一定好好干活，再也不惹事了！”
夕阳西下，沙滩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李秀莲坐在椅子上，陈念苏趴在她腿上，给她讲刚才的事。林浩宇和周婷在远处铺野餐垫，赵雅兰帮着摆餐具，林曼薇则去附近的商店买饮料。
苏念真站在海边，看着远处的海平面。陈宇泽走过来，递过一瓶水：“张磊那边我已经跟警方对接好了，他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曼薇那边，浩宇会看着她，应该没问题。”
苏念真接过水，没喝，只是看着海里嬉戏的人群：“我以前总想着报复，想着把那些欺辱过我的人都踩在脚下。现在才知道，看着身边的人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妈！念真！吃饭了！”李秀莲朝他们喊了一声，陈念苏举着个卤味鸡腿，也跟着喊：“妈妈，快来吃！外婆说这个鸡腿最香！”
苏念真笑了笑，朝野餐垫走去。赵雅兰给她夹了块排骨：“这是我特意给你炖的，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陈念苏突然举起手里的长命锁，晃了晃：“奶奶，这个锁好漂亮，我以后要戴着它，保护妈妈和外婆！”
赵雅兰看着陈念苏，又看了看苏念真，眼眶红了：“好，以后奶奶也保护你们。”
李秀莲拍了拍赵雅兰的手，笑着说：“都是一家人，互相保护是应该的。”
林浩宇举起饮料杯：“为了以后都好好的，干杯！”
所有人都举起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陈念苏趴在苏念真怀里，咬着鸡腿，含糊不清地说：“妈妈，明天我们还来堆城堡好不好？”
苏念真摸了摸女儿的头，看向身边的家人，轻声说：“好，以后我们经常来。”
赵雅兰看着这一幕，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念真，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陈念苏把“三好学生”奖状按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小手拍了拍边角的胶带，转身拽住苏念真的手腕，腕上的银镯子被她拽得轻轻撞了下苏念真的手背：“妈妈，老师说海边的沙子能堆出带窗户的城堡，我们去海边好不好？”
苏念真刚要应声，李秀莲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擦着手笑：“巧了，我正想跟你说，张阿姨托人带了箱新鲜海产，说海边度假村最近人少，咱们去住两天正好。”
陈宇泽从书房出来，手里捏着车钥匙：“我刚查了天气，未来三天都是晴天。行李我来收拾，念苏的挖沙工具放后备箱了。”
半小时后车就驶离小区。陈念苏坐在后座，把脸贴在车窗上数路过的树，李秀莲在旁边给她剥橘子，果肉递到她嘴边时，她突然指着窗外喊：“外婆你看！是舅舅的车！”
林浩宇的车正从旁边车道追上来，车窗降下，他笑着朝苏念真挥手：“姐，我跟周婷也去海边，正好搭个伴！”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进度假村。刚下车，陈念苏就挣脱苏念真的手往沙滩跑，赤着脚踩在沙子上，留下一串小脚印。李秀莲追在后面喊：“慢点跑，别摔着！”
陈宇泽帮着拿行李，林浩宇和周婷也过来搭手。苏念真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女儿和外婆的身影，刚要笑，手腕上的银镯子突然被人碰了一下。
“这镯子，倒是跟我妈当年的很像。”
苏念真转头，赵雅兰站在身后，穿着一身素色棉麻裙，手里拎着个布包。她没想到赵雅兰会来，愣了愣才开口：“浩宇让你来的？”
“我自己要来的。”赵雅兰把布包递过来，“里面是你小时候的胎发，我一直收着。当年……是我糊涂。”
苏念真没接，陈宇泽走过来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朝赵雅兰点了点头：“阿姨先进住吧，有话晚上再说。”
傍晚的沙滩格外热闹。陈念苏堆了个歪歪扭扭的城堡，非要让所有人都夸她。李秀莲蹲在旁边帮她插贝壳，林浩宇和周婷在远处散步，赵雅兰坐在遮阳伞下，看着陈念苏的眼神软得发颤。
苏念真刚给陈宇泽递过一瓶水，就听见女儿的哭声。她猛地抬头，看见一个男人正拽着陈念苏的胳膊，手里还攥着把碎啤酒瓶。
“张磊！”陈宇泽瞬间挡在苏念真身前，声音冷得像冰，“你怎么会在这？”
张磊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带着一道疤，拽着陈念苏往礁石那边拖：“苏念真，你别以为躲到这就安全了！林建国欠我的，你得还！”
陈念苏吓得大哭，小手乱挥：“妈妈救我！外婆救我！”
李秀莲疯了似的冲过去，想抢回陈念苏，却被张磊狠狠推在地上。赵雅兰也站起来，脸色惨白：“张磊，你放开孩子！有话跟我说！”
“跟你说？”张磊嗤笑，“你当年把我赶出门的时候，怎么不说跟我谈？苏念真，给我拿五百万，不然我今天就把这小崽子扔海里！”
苏念真往前走了一步，眼神平静得可怕：“钱我可以给你，但你先放了我女儿。”
“姐，别信他！”林浩宇跑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度假村的保安，“我刚问了，他是越狱出来的！警察已经在路上了！”
张磊脸色一变，拽着陈念苏的手更紧了。陈念苏疼得直抽气，突然狠狠咬了张磊一口。张磊吃痛，手一松，陈念苏趁机往苏念真怀里扑。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从礁石后冲出来，死死抱住张磊的腰：“张磊，别再错下去了！”
“林曼薇？”苏念真愣住了。林曼薇瘦了好多，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脸上全是泪：“是我对不起你，但张磊他也是被人骗了！”
张磊甩开林曼薇，扬手就要打她：“你这个叛徒！要不是你告诉我他们在这，我能找到这来？”
保安趁机上前，把张磊按在地上。他挣扎着嘶吼：“苏念真，我不会放过你的！”
陈念苏扑在苏念真怀里，哭得肩膀直抖。苏念真摸着她的头，看向被保安控制住的张磊，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放心，这次没人能再保你了。”
警察很快赶到，把张磊带走。林曼薇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绞着衣角：“苏念真，我……”
“你跟我来。”苏念真牵着陈念苏的手，往海边走。
月光洒在海面上，泛着细碎的光。林曼薇跟在后面，小声说：“张磊找到我的时候，说要杀了陈念苏……我没办法，只能跟他来，想找机会救孩子。”
苏念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我知道。你救念苏的时候，我看见了。”
林曼薇猛地抬头，眼泪掉得更凶：“我以前做了那么多错事，我知道我不配求你原谅……但我真的想好好做人。”
“好好做人不是说出来的。”苏念真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这里面有五万块，够你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别再跟张磊那种人来往了。”
林曼薇接过卡，双手抖得厉害：“谢谢你……我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等苏念真回去的时候，赵雅兰正坐在遮阳伞下，给陈念苏擦眼泪。李秀莲坐在旁边，脸色还有点白。陈宇泽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了，张磊这次至少要判十年。”
赵雅兰站起来，走到苏念真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念真，对不起。以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才会那样对你。”
苏念真扶住她，腕上的银镯子轻轻晃动：“都过去了。”
“没过去。”赵雅兰从布包里拿出个红布包，打开里面是个玉坠，“这是你外婆留给我的，当年没来得及给你。浩宇说你开了超市，我在老家种了点茶叶，以后每年都给你寄过去。”
陈念苏从苏念真怀里探出头，伸手抓住玉坠：“这个好看！外婆，我能摸一摸吗？”
赵雅兰笑了，把玉坠放在陈念苏手里：“给我们念苏戴好不好？”
夜深了，沙滩上的人渐渐散去。林浩宇和周婷回去休息，赵雅兰帮着李秀莲收拾东西。陈念苏趴在陈宇泽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苏念真坐在沙滩上，看着海浪一次次拍打着礁石。陈宇泽坐在她身边，递过一件外套：“在想什么？”
“在想以前。”苏念真看着远处的灯光，“那时候在餐馆洗盘子，总想着什么时候能不用那么累。现在才知道，最珍贵的不是钱，是身边的人。”
李秀莲走过来，把一件毛毯盖在她身上：“傻孩子，以前的苦都过去了。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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