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战事失利的压抑气氛,如同沉重的铅云,笼罩着整个紫禁城。即便是深夜,乾清宫东暖阁内依旧灯火通明,皇帝萧衍正对着东南沿海送来的最新军报,眉头紧锁,面沉如水。战局的胶着和己方装备的劣势,像两根绳索勒得他喘不过气。
值夜的小太监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随后是苏公公压低的声音禀报:“陛下,安婕妤在外求见,说有紧急要事禀奏。”
萧衍从奏报中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沈桃虽常因“金种”等事被召见议事,但深夜主动求见,还是头一遭。他深知沈桃并非不知轻重之人,此刻前来,必有缘由。
“宣。”他放下奏报,收敛了脸上的疲惫,恢复了帝王应有的威仪。
沈桃快步走入,衣着整齐,发髻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寝后的慵懒,只有一种沉静的专注。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陛下,臣妾深夜惊扰,实因思得一法,或可解前线僵局,心潮难平,特来禀奏。”
“讲。”萧衍言简意赅。
“陛下,当前困局,根源在于佛郎机船炮之利,远超我方。正面强攻,是以我之短,击彼之长,徒增伤亡。”沈桃语速平稳,逻辑清晰,“既然短期内我朝工匠难以仿制超越,为何不能另辟蹊径,直接获取与之相当,甚至更胜一筹的利器?”
萧衍身体微微前倾:“如何获取?”
“向其他西夷购买。”沈桃吐出石破天惊的话语,“据四皇子殿下带回的信息及番商所言,海上强权非止佛郎机一家。有被称为‘红毛夷’的荷兰人,其船炮之精良尤有胜之,且与佛郎机人在南洋素有利益冲突,并非盟友。”
她目光澄澈,看着萧衍,继续陈述她的方案,如同在做一个重要的项目汇报:“陛下,臣妾建议,可秘密派遣精干可靠之人,携重金前往南洋,寻找荷兰商馆。直接向他们购买现成的精良火炮,购买更先进的战舰设计图样,并以重金为饵,秘密聘请他们技艺高超的造船师、造炮匠人来华,指导我方工匠,助我朝迅速提升军备水准。”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此举意在‘以夷制夷’,用洋人的技术,武装我们的水师,破解眼前的困局。 所需金银虽巨,但相较于战争长期拖延造成的损耗、国土沦丧的代价,以及最终能带来的海疆长久安宁,实为一项高效的战略投资。”
暖阁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萧衍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御案上敲击着,内心波澜起伏。沈桃这个提议,完全跳出了传统思维的框架,甚至可说是离经叛道。向“番夷”购买军械、聘请工匠,这若传出去,定然会遭到恪守“天朝上国”、“华夷之辨”的守旧派猛烈抨击。
然而,他是皇帝,是大夏这艘巨舰的掌舵人。他必须对现实负责,对前线将士的性命负责,对国家的安危负责。沈桃的方案,虽然惊世骇俗,却直指问题的核心,提供了一个在短期内扭转技术劣势的清晰路径。效率,这是目前最迫切需要的东西。
面子与里子,陈规与现实,在他心中激烈权衡。
沈桃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老板”的决策。她知道自己提出了一个高风险高回报的建议,采纳与否,取决于最高决策者的魄力和眼光。
良久,萧衍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鹰,之前所有的犹豫已被决断取代。
“安卿此议,虽出常轨,然切中要害,实为破局良策!”他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手段。此事,准了!”
他不再犹豫,立刻唤来绝对心腹的锦衣卫指挥使和司礼监随堂太监,避开所有闲杂人等,就在这东暖阁内下达了密令:
“即刻遴选机警忠诚、通晓番语之人,持朕密令,开启内帑,携重金南下。通过可靠海商渠道,秘密接触红毛夷(荷兰)商人,不惜代价,购买其精良火炮、舰船图样,延聘其顶尖工匠!此事列为绝密,若有半分泄露,无论涉及何人,立斩不赦!”
“臣(奴才)领旨!”心腹深知此事关系重大,凛然遵命,迅速退下去安排。
阁内再次只剩下萧衍与沈桃二人。萧衍看向沈桃,目光中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安卿每每总能于困局中别开生面。此事若成,你于社稷有功。”
沈桃微微躬身,态度依旧恭敬而专业:“此乃臣妾分内之事。能为陛下分忧,为大夏尽绵薄之力,是臣妾的本分。”她心中清楚,建议被采纳只是第一步,后续的执行和可能带来的风波,才是真正的考验。
第二天大朝会,萧衍在面对主和派的迟疑言论时,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明确表达了不惜代价也要驱逐外侮的决心。他虽然未透露任何关于秘密计划的细节,但那笃定的姿态,无疑给主战派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也暂时压下了朝堂上的杂音。
一场围绕着技术引进的无声变革,已然在帝国的阴影中悄然启动。沈桃站在听雨轩的窗前,望着南方,她知道,一颗可能改变未来海权格局的种子,已经随着密使的南下,投向了波涛汹涌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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