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雨顿了顿，看着李然依旧茫然的脸，又补充道，语气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大方”：“不过看你这人……还行，之前鬼魂菇那儿也算救了我半条命，这次又主动提借灵性……老娘吃点亏，不搞虚的精神那套了，直接真人上阵！这样你感觉可能更‘实在’点，就是……”
她舔了舔红润的嘴唇，眼神在李然身上扫了一圈，带着点估量货物的意味，“……这样汲取的灵性可能更‘足’些，你事后可能会觉得有点‘虚’……”
话音未落，她的手又搭上了衣带，作势就要解开，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扭捏。
“停！”李然几乎是喊出来的，脸颊滚烫，连耳根都红透了，暗叹了声“魅术果然了得，已然波澜不惊许久的道心竟然有些不稳了。”
当下李然慌忙摆手，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疗伤……疗伤不一定非要……那样！”
林默雨的手停在半空，她歪着头，上下打量着李然那副窘迫至极的模样，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
半晌，林默雨忽然爆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大笑，笑声在空旷的骨坡上传得很远，惊起了几只栖息在巨大肋骨缝隙里的、羽毛灰败的秃鹫状怪鸟。
“哈哈哈！笑死老娘了！”她笑得弯下了腰，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脸上因为大笑而泛起了些许血色，冲淡了之前的苍白。
“我现在真的信了！你不是失忆，你压根就是哪个娇生惯养、不谙世事的【贵种】！跑出来体验‘世间疾苦’了是吧？怎么样？我们这‘外面’的世界，够不够‘好玩’？”
林默雨促狭地眨眨眼，带着戏谑，“说说呗，你这贵种到底打哪个金窝银窝里爬出来的？是‘画皮’里的哪支贵族？还是‘灵植’那边哪个老树精的宝贝疙瘩？”
“总不会是上界溜下来的吧？”林默雨连珠炮似的发问，眼神里充满了旺盛的好奇心。
李然被她笑得更加窘迫，只能硬着头皮，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重复着那句说了无数遍的台词：“我……我是真的失忆了。”
“切——”林默雨拖长了调子，撇了撇嘴，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信你才有鬼”。
接着，她利落地整理好刚才被弄乱的衣襟，拍了拍手上沾染的骨粉。
“行吧行吧，失忆就失忆。不过疗伤这事儿……”林默雨看了一眼肩头依旧蔫蔫的莫奈，眉头又皱了起来，烦躁地挥挥手，“……算了，指望不上你。”
“闹归闹，赶路要紧！叠光山谷还远着呢，再磨蹭天都黑了，这鬼地方晚上可不太平……”她说着就要转身继续前行。
“等一等！”李然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断。
林默雨不耐烦地回头：“又怎么了？大少爷？”
只见李然小心翼翼地从怀中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那枚昨夜林默雨吃剩的杏核。
小小的果核躺在李然宽厚的掌心，表面还残留着昨夜的微光和林默雨齿痕的印记，在夕阳下显得温润而脆弱，与周围死寂的白骨环境格格不入。
“还想吃杏吗？”李然问道，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林默雨的眼神瞬间凝固在那枚小小的杏核上。昨夜那抹酸涩中带着纯净生机的滋味，以及其中蕴含的、在这贫瘠诡界堪称奢侈的微弱灵性，如同潮水般瞬间涌回她的记忆。
当下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林默雨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亮光，死死盯着李然的手掌，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昨夜那一个青杏带来的慰藉和力量感，让她此刻根本无法掩饰内心的渴望。
“你……还有？”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急切。
李然没有回答，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异常专注。他蹲下身，在脚下这片由森森白骨碎片、风化碎石和贫瘠红土混杂的地面上，用剑鞘小心地拨开几块碍事的碎骨，清理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空地。然后，他极其郑重地将那枚杏核，轻轻按入了冰冷、坚硬、几乎不含任何养分的混合土壤之中。
李然闭上双眼，双手在胸前缓缓合拢，十指以一种玄奥的轨迹开始勾画、缠绕，指尖仿佛牵引着无形的丝线。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富有韵律，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敲击在空间的节点上，引动周围稀薄的灵气产生细微的涟漪：
“天地有灵，草木含真。点顽为慧，启死回春。灵台方寸，造化之门——启！”
最后一个“启”字吐出，如同惊雷乍响！
嗡——！
一股无形的、却磅礴浩瀚的意志，骤然以李然为中心扩散开来！那不是力量的冲击，而是一种唤醒、一种赋予、一种点化的至高法则之力！
李然掌心对准埋下杏核的位置，一道柔和的、蕴含着无尽生机的翠绿色光芒，如同实质般注入地面！
咔嚓！嗤啦！
坚硬如铁、混杂着碎骨的红土地面，猛地凸起、龟裂！一条嫩绿欲滴、却带着惊人力量的幼芽，如同挣脱囚笼的翡翠之箭，瞬间破开阻碍，昂然刺向铅灰色的天空！它那稚嫩的芽尖上，还沾着湿润的泥土和细小的骨屑，更显其生命力的顽强与纯粹！
抽枝！展叶！
这仅仅是开始！翠绿的光芒在李然掌心持续涌动，源源不断地注入那株幼芽。
咻！咻！咻！
细小的主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拔高、变粗！一根根柔韧的枝条如同翡翠雕琢的虬龙，带着破风的细微锐响，向着四面八方迅猛伸展！枝条上，一片片嫩叶争先恐后地钻出、舒展！每一片新叶都仿佛由最上等的碧玉雕琢而成，脉络清晰，流转着温润的光泽，边缘还带着新生的、半透明的嫩黄。仅仅几个呼吸间，一株亭亭如盖、枝繁叶茂的杏树幼苗已然成型，并继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上、向四周扩张！
当树冠的高度接近一人高时，变化再次发生！在那些翠绿如玉的枝条顶端，无数细小的、米粒大小的粉红花苞，如同星辰般密密麻麻地涌现！紧接着——
噗！噗！噗！噗！
密集而轻微的爆裂声如同春日最温柔的细雨！万千花苞在同一刹那竞相绽放！粉白的花瓣层层叠叠，薄如蝉翼，在夕阳的余晖下晕染出梦幻般的光晕。一股清雅、纯净、带着蜜糖般甜意的杏花香，如同爆炸般瞬间席卷了整个白骨坡地！这浓郁的生命芬芳是如此霸道，瞬间冲散了空气中弥漫的腐朽与尘土气息，甚至让远处那些被惊起的怪鸟都发出了迷惑的鸣叫。林默雨贪婪地深吸了一口，只觉得肺腑间都被这股纯净的生机涤荡，精神都为之一振！肩头的莫奈也似乎被这浓郁的生命气息吸引，纸片构成的躯体微微舒展，边缘的枯黄褶皱都仿佛淡了一丝。
花开花谢，只在瞬息之间！绚烂的粉白花瓣尚未完全飘落，在它们凋零的花托处，一点青涩的、米粒大小的果实雏形已然显现！
嗡！
李然掌中的翠绿光芒骤然变得炽盛！那光芒仿佛带着时间加速的伟力，笼罩了整个树冠！
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那些青涩的果实如同被吹气般膨胀起来！从米粒到豆粒，从豆粒到指节大小……颜色也从深青迅速转为黄绿，再染上动人的淡淡橙黄，最后定格在饱满诱人的、带着淡淡红晕的熟杏色泽！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光影跳跃，却又清晰无比地烙印在林默雨的视网膜上！每一颗杏子都浑圆饱满，表皮光滑，覆盖着一层细密柔软的绒毛，在夕阳下反射着诱人的、仿佛流淌着蜜汁的光泽。
整棵杏树从破土到果实累累，不过短短十数息时间，却完成了一场生命奇迹的狂想曲！
馥郁的果香混合着尚未散尽的花香，浓郁得化不开，在这片死亡之地硬生生点缀出一棵充满了梦幻般的生机的果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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