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乔惠第一次和李骁龙单独出来玩，时间好像被按了快进键似的，总觉得才打了几个水漂而已，抬头却已是皎洁月光，满天星斗。
河对岸热恋中的小情侣还没有走，夜雾像一层薄纱轻轻覆在小树林，月光透过枝叶缝隙筛下斑驳碎银，落在青石板小径上。两人依偎在老柳树下，河面粼粼波光映着他们交叠的轮廓，偶尔有晚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惊起藏在草窠里的虫鸣，却衬得周遭愈发静谧。
女孩的指尖捏着一支刚摘的野雏菊，花瓣在掌心微微颤动，另一只手被轻轻握住，掌心的温度透过夜风传来。低声的絮语混着河水潺潺，说到兴起时，女孩的笑声像风铃般细碎，惊得树梢栖息的水鸟扑棱着翅膀掠过河面，荡开一圈圈涟漪。远处桥洞下飘来隐约的笛声，断断续续，与林间偶尔响起的蟋蟀唧鸣织成温柔的背景音。
夜露渐重，沾湿了他们的衣角发梢，却没人舍得打破这片刻的安宁——树影是天然的帷幕，将喧嚣隔绝在外，唯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在微凉的空气里悄然共鸣，连周遭的草木似乎都带着温柔的暖意，见证着这方夜色里独属两人的秘密时光。
夏夜桂河边钓鱼，是钓鱼爱好者暑热里独有的惬意。暮色将河水染成墨蓝时，他们已支好钓竿，坐在折叠凳上。河面浮着碎金般的晚霞余晖，岸边草丛里的萤火虫开始飞舞，三三两两掠过钓线，像提着灯笼的小信使。
钓竿的浮漂在水波里轻轻晃动，有个钓鱼的老人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目光立刻凝在水面。晚风裹着水草湿气拂过，吹得岸边柳树枝条轻摆，蝉鸣渐渐弱了， replaced by 青蛙“呱呱”的聒噪。突然浮漂猛地往下一沉，老人手腕迅速发力扬竿，钓线绷直的瞬间，水面“哗啦”炸开水花，银鳞闪闪的鲫鱼在半空挣扎，溅起的水珠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
不远处的石桥上，有个十多岁的胖嘟嘟男孩嬉闹着扔石子，惊得鱼群四散，老人却不恼，只笑着重新挂饵抛竿。夜渐深，河面升起薄雾，远处路灯的光晕在雾里晕开一团暖黄，钓竿上的夜光灯幽幽亮着，映着老人专注的侧脸。偶尔有鱼上钩的惊喜，更多是等待时的宁静——听河水淌过石滩的声响，看星星在云隙间忽明忽暗，暑气在夜色与水声里渐渐消散，连握着钓竿的指尖，都浸着夏夜独有的清凉与从容。
“骁龙，你会钓鱼吗？”乔惠柔声问道。
李骁龙摇摇头，“我不会，没有用过鱼竿，但我会捉黄鳝，你等住，我给你捉几条来。”一边说，一边脱掉鞋子，卷起裤腿，撸起袖子，跳进了河中。
“骁龙，真的嘛？那你小心一点，我给你加油哦！”
夜深入静时，是捉黄鳝的最佳时辰。李骁龙踩进及踝的淤泥里，凉滑的泥浆顺着脚趾缝渗上来，惊得水边的青蛙“扑通”跳进草丛。
河岸边的石缝、水草根须间，黄鳝常藏在这些阴暗潮湿的地方。李骁龙屏住呼吸，瞪大双眼，借助月光，仔细搜寻。
看到泥洞里露出一截暗黄色的尾巴，只见李骁龙张开拇指和食指呈钳状，手腕迅速发力一勾，同时另一手飞快掐住黄鳝的脖颈，任凭它滑溜溜的身体怎么扭动，也逃不出指缝。
“哈哈，骁龙，抓到了，抓到了，你真厉害！”乔惠还是第一次看抓黄鳝，原来是这样的，对李骁龙打心眼里佩服。
不大一会儿，抓到了好几条，李骁龙从钓鱼的老人那里借了一截不用的钓鱼线，将黄鳝捆绑起来，乔惠提溜在手里，特别有成就感。
两人正要打道回府，猛听到有人喊：“快来人啊，小孩掉河里了。”
钓鱼的老人听到“扑通”落水声时，正收着鱼竿。河面翻起的水花里，孩子的哭声已经变成急促的扑腾。
老人大喊一声：“小海，不要怕，姥爷来救你。”一边喊，一边甩下渔具，连胶鞋都没来得及脱就扎进河里——水像冰锥子，刺得他小腿发麻，但目光死死锁着离岸越来越远的身影。
老人游得不算快，常年钓鱼落下的老寒腿在水里使不上劲，却硬是用胳膊划出一道急浪。抓住孩子衣领的瞬间，孩子本能地死死搂住他脖子，两人一起往下沉了半米。老人呛了口水，胸腔火烧火燎，却咬着牙把孩子往水面顶：“别怕，有姥爷在！”
离岸边越来越近，眼看要成功，岸边已经有人做好了接应的准备，老人却体力不支，脚下一滑，连同举在头顶的小孩都沉入水中，被湍急的河水冲下去了。
情况越来越危急，老人和小孩命在旦夕，正在千钧一发之际，李骁龙甩掉鞋子，从十多米高的桥上一跃而下。
只听得“通”一声，整个人像颗炮弹扎进河心。河水冰凉刺骨，李骁龙却感觉血管里烧着火——双臂交替划水的频率快得带起哗啦啦的水声，裤腿被水流拽得沉甸甸，反而让他游得更狠。水面在他眼前变成模糊的银带，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水花拍打声，活像条被追急了的飞鱼，在浪尖上劈出一道直线。
先是游到了老人身边，对方已经呛了几口水，挣扎着往水下沉。李骁龙猛地加速，手臂像铁钳般勾住老人的腋下，一股蛮力将人往上提。老人湿漉漉的手掌胡乱抓住他的肩膀，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却咬牙憋住气，用膝盖顶住老人后背，往岸边猛蹬腿。
“撑住！马上到了！”他的声音被风吹得零散，嘴里灌进两口河水也顾不上。脚底板蹭到河底的碎石时，他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老人拉到岸边，接应的人把老人拖上岸。
“小伙子，快，快救救我的外孙子！”老人瘫倒在地，大口的喘气，不停的咳嗽。
李骁龙顾不上喘口气，一个猛子又扎进河里，朝小孩游去，终于抓到了，使出最后一口力气，好不容易把孩子拖到岸边，接应的人把孩子拖上岸。
李骁龙却瘫在泥里爬不起来，手指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嘴唇冻得发紫，每喘一口气都带着水腥气。
“骁龙，你怎么样？”乔惠声音里带着哭腔，想拉他起来，李骁龙却摆了摆手，“别管我，先救小孩。”
小男孩的嘴唇已经冻成青紫色，睫毛上挂着的水珠混着河水往下滴，却没了哭声。老人膝盖跪在泥地里，颤抖的手指探向孩子颈侧——脉搏像游丝一样轻，胸口几乎没有起伏。老人放声大哭，呼喊着：“小海，醒醒。””围观的人群“嗡”地炸开，有人喊着“快打120”。
“让开！都让开！我是儿科医生。”乔惠扒开人群，跪在孩子身边，指尖快速按压孩子胸口，每一次下压都数着节奏：“一、二、三……”孩子湿透的衣服被按压得发出水声，泥水顺着肩胛骨往下淌。按压三十次后，她拨开孩子冻僵的嘴唇，用手帕擦去口鼻的水草，捏住鼻子深吸一口气俯身吹气——孩子塌陷的胸口微微鼓起，又迅速瘪下去，像个漏气的旧气球。
“再来！”乔惠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上。她重复着按压与人工呼吸，膝盖在碎石上硌得生疼，目光却死死盯着孩子的眼睑。不知按了多少下，小男孩突然猛地咳出一口浑水，伴随着微弱的“哇”声，像片枯叶似的抽搐了一下。
“有反应了！孩子哭了！”人群里爆发出惊呼。乔惠瘫坐在地上，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袖口全是泥污。她顾不上擦汗，赶紧把孩子翻成侧卧位，用手帕擦去他脸上的水渍。
直到听见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乔惠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膝盖渗出血来，而怀里的孩子，正用一双失神的眼睛望着她，睫毛上的水珠，终于不再是冰冷的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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