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单像雪片似的飞来时，几人才真正意识到“火了”是什么滋味。赵磊带着新招的工人连轴转，车间里的机床从早响到晚，地上的零件堆成小山，楚娅凤周末来帮忙时，总得先踩着零件堆才能走到李骁龙身边。
“学长，隔壁县的合作社说要加急，能不能先给他们赶两台？”她举着订单喊，声音被机器声吞掉一半。李骁龙从一堆齿轮里抬起头，脸上沾着油污，摆摆手：“按顺序来，不能坏了规矩。”
楚娅凤撇撇嘴，转身去给工人递水，路过乔惠时被拉住：“你爷，能不能再请过来指导两天？新来的师傅总调不好履带松紧。”
“早想到了，”楚娅凤晃了晃手机，“我爷今天下午就到，还带了他珍藏的‘秘方’——说是给履带加层防滑胶，冬天冻住了也能跑。”
正说着，皮长勇带着篮球队的人来了，一个个穿着球衣就冲进车间：“骁龙，我们打完比赛了，今儿给你搬零件！”大个子们撸起袖子就往零件堆里扎，楚娅凤看着他们把生锈的钢管扛得稳稳的，忽然笑：“你们篮球队是不是除了打球，就剩力气大了？”
“那可不，”皮长勇拍着胸脯，“骁龙的事就是我们的事，等这批机器赶完，咱去后山烧烤庆功！”
忙到腊月，第一批加急订单总算送完。李骁龙算完账，把一捆捆崭新的钞票拍到乔惠桌上：“给，分红。”乔惠数了数，眼睛瞪圆了：“这么多？”
“多吗？”李骁龙笑，“明年开春再扩个车间，招点懂电路的师傅，咱还能搞智能农机。”林墨在旁边补了句：“我查了，现在国家对农业创新有补贴，咱能申请笔专项资金。”
楚娅凤抱着刚焊好的挡泥板进来，听到这话眼睛一亮：“我认识农机学院的教授，说不定能帮上忙！”
窗外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落在厂房的旧屋顶上，簌簌地响。乔惠提议今晚不加班，煮点饺子庆祝，楚娅凤自告奋勇回家拿电磁炉，赵磊翻出藏了半年的白酒，连林墨都难得松口：“少喝点，明天还得对账。”
饺子在锅里翻滚时，李骁龙靠在门框上发呆，看楚娅凤和乔惠抢最后一袋醋，看皮长勇给赵磊演示新学的运球动作，看林墨对着手机算明年的预算。雪光映着每个人的脸，热热闹闹的，像极了过年。
“想什么呢？”乔惠递过来一碗饺子，“再不吃就煮烂了。”
李骁龙咬了口饺子，烫得直呼气：“想去年这时候，还蹲在合作社仓库里擦油污呢。”
“那时候我就说能成吧？”乔惠挑眉。
“是是是，你厉害。”李骁龙笑着点头，眼角余光瞥见楚娅凤正偷偷拍他吃饺子的样子，赶紧转过头，耳根又热了。
雪越下越大，车间里的机床终于歇了歇，却好像还在哼着没唱完的调子。李骁龙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忽然觉得，这厂房里的故事，才刚写到最热闹的地方呢。
“对啦，骁龙，苏晚和周明轩他俩培育的红薯杂交品种，昨天测产结果出来了！”乔惠端着饺子凑过来，眼睛里闪着光，“亩产比普通品种高了三成还多，而且耐储存，皮还薄，老农看了都直咂嘴。”
李骁龙愣了一下，手里的饺子差点掉了：“真成了？他俩蹲在试验田快俩月了吧？”
“可不是嘛，”楚娅凤抢着说，“上次我去送资料，看见苏晚手上全是冻疮，周明轩给她焐手呢，俩人冻得嘶嘶哈哈还在记数据。”
正说着，门口传来脚步声，苏晚和周明轩裹着一身寒气进来，周明轩手里还捧着个红通通的红薯，表皮带着泥土，一看就是刚从地里挖的。“给你们带好东西了！”他把红薯往桌上一放，“咱这杂交品种，烤着吃流蜜，蒸着吃甜面，配咱的挖薯机，简直是绝配！”
苏晚跺了跺脚上的泥，笑着补充：“咱学校的张教授和市农业局的专家来看过了，说这品种适合在咱这边推广，要是能大面积种，光卖薯种就能赚不少，还能带动更多人用咱的挖薯机。”
李骁龙看着桌上那个沉甸甸的红薯，突然觉得这厂房里的事，早就不是“造机器”那么简单了。从挖薯机到红薯种，从几个人的小打小闹到牵连起一片田地，像是有根看不见的线，把机器、土地、人都串在了一起。
“得，”他拿起一个烤红薯，掰开时热气腾腾的甜香漫了满车间，“明年开春，咱不光要卖机器，还得帮着推这红薯种。周明轩，你俩的试验田不够用了，回头我跟合作社说说，承包几十亩搞个示范基地。”
周明轩眼睛一亮：“真的？那我跟苏晚就能放开手脚干了！”
楚娅凤啃着红薯，突然冒出一句：“那我爷他们农机站也能帮上忙啊，他认识好多乡镇的农技员，能帮着教人种红薯！”
乔惠笑着摇头：“你看，咱这队伍是越来越大了。”
雪还在下，车间里的暖气不太足，可每个人手里捧着热红薯，心里都暖烘烘的。李骁龙看着窗外被雪盖住的厂房顶，又看了看身边这些人——乔惠在算明年的计划，苏晚在给红薯拍照存档，周明轩和楚娅凤在争着说哪个乡镇适合先推广，赵磊和篮球队的弟兄们已经在讨论开春怎么把示范基地的地翻一遍。
他忽然想起刚上大学时，填志愿选农业机械专业，有人说“这专业没前途”。可现在，他站在自己的厂房里，看着机器能帮人省力，看着好种子能让土地多产，看着一群人因为这些事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往前奔，忽然觉得，哪有什么没前途的路，走的人踏实了，路自然就宽了。
“对了，”李骁龙咬了口红薯，含糊不清地说，“年后的农机创新展，咱不光带挖薯机，把这红薯也带上，让他们看看，咱造的机器，配的就是最好的红薯。”
满车间的人都笑了，笑声混着窗外的落雪声，像在为这桩越来越热闹的事，又添了笔踏实的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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