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江城金融区的一栋写字楼内，督导组的经侦专家李悦紧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她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八个小时，眼睛里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找到了！”她突然低呼一声，周围的几名同事立刻围了过来。
屏幕上显示着一系列复杂的资金流向图，数十条线索最终汇聚到一个名为“鑫达贸易”的公司账户上。
“就是它！”李悦兴奋地指着屏幕，“这个鑫达贸易，就是龙兴集团洗钱网络的关键节点！所有通过‘文化遗产保护基金会’流出的资金，最终都会经过这个账户分流到海外。”
陈阳和赵刚闻讯赶来。连日来的武器查缴和李四海失踪的挫折，让督导组的气氛有些压抑，这个发现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确定吗？”陈阳俯身查看数据。
李悦点头：“十分确定。我们追踪了基金会近三年来的资金流向，发现所有大额‘艺术品交易’的款项，最终都会流向鑫达贸易。而鑫达贸易随后会将资金分散转移到多个离岸账户，完成洗钱过程。”
赵刚皱眉：“但仅凭资金流向，恐怕难以作为直接证据。”
“不仅如此，”李悦切换屏幕，调出一份文件，“我比对了鑫达贸易的注册信息和实际经营情况，发现它表面上从事进出口贸易，但实际上进出口额与资金流水严重不符。更关键的是...”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苏媚。”
“苏媚？”赵刚惊讶道，“高明远的情妇？金夜城的总经理？”
“正是她。”李悦点头，“表面上，鑫达贸易的法人是一个叫刘建平的人，但经过我们深入调查，真正的控制人是苏媚。她通过一个复杂的股权结构隐藏在幕后。”
陈阳眼神锐利：“这意味着，苏媚不仅是高明远的情妇，还是他洗钱网络的核心操作者。”
“没错。”李悦继续道，“而且我怀疑，鑫达贸易不仅是洗钱渠道，还是龙兴集团与保护伞之间利益输送的中转站。看看这个——”
她调出另一组数据：“过去五年间，鑫达贸易向二十几个个人账户支付了所谓的‘咨询费’，而这些账户的持有人，大多是省市各级官员的亲属。”
赵刚立刻意识到这个发现的重要性：“也就是说，通过这些‘咨询费’，高明远变相向保护伞行贿？”
“正是如此。”李悦点头，“而且支付记录与龙兴集团获得重大项目的时间点高度吻合。比如，三年前江城新区开发项目中标前一周，鑫达贸易向当时招标委员会主任的女婿支付了二百万元的‘咨询费’。”
陈阳面色凝重：“这些证据足以揭开整个利益输送网络。立即申请冻结鑫达贸易及相关个人账户，同时准备抓捕苏媚！”
赵刚却提出异议：“陈组长，我认为暂时不要动苏媚。她是这个网络的核心操作者，也是我们深入调查的关键证人。如果现在抓捕她，势必打草惊蛇，让高明远和其他保护伞有所防备。”
“你的建议是？”
“监控苏媚，通过她找到更多证据，特别是她手中可能掌握的记录。”赵刚说，“根据我们之前的情报，苏媚习惯性地会保留一些证据以自保。如果我们能说服她合作...”
陈阳思考片刻，点了点头：“有道理。那就先监控，同时继续深入调查这个鑫达贸易。李悦同志，你能追踪到资金最终流向的离岸账户吗？”
李悦面露难色：“离岸账户的调查难度很大，需要国际合作。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有一个突破口。”
“什么突破口？”
“鑫达贸易的资金在转移到离岸账户前，会经过一个地下钱庄。”李悦调出新的数据，“这个地下钱庄专门为龙兴集团服务，负责人外号‘老猫’，是江城地下金融圈的老手。如果我们能抓住他，就能摸清整个资金转移路径，甚至可能拿到海外账户的信息。”
陈阳立即下令：“赵刚，你负责抓捕老猫。李悦，你提供技术支持，务必确保行动万无一失。”
“是！”
赵刚领命后，立刻组织精干力量，部署对老猫的抓捕行动。
根据李悦提供的情报，老猫真名毛文强，五十二岁，表面上经营一家小型典当行，实则是江城最大的地下钱庄经营者之一。他行事谨慎，反侦查能力极强，经常更换住所和交通工具。
更重要的是，老猫与市公安局内部某些人关系密切，多次在警方行动前闻风而逃。
“这次行动必须绝对保密。”赵刚在行动前特别强调，“参与人员全部关闭个人通讯设备，使用专用频道。行动计划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在行动开始前不通知基层干警。”
为避免泄密，赵刚决定亲自带队，选择在凌晨时分展开抓捕。
清晨五点，天色微明，毛文强位于江城高档小区“悦湖天地”的住所外，便衣警察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赵刚坐在指挥车内，通过监控观察着小区门口的动静。根据线报，毛文强习惯在每天早上六点出门，前往附近的公园晨练。
“各小组注意，目标即将出现，保持警惕。”赵刚通过耳麦下达指令。
五点五十分，一个身着运动装的中年男子走出小区大门。通过望远镜，赵刚确认那就是毛文强。
“目标出现，准备行动。”
就在抓捕小组准备上前时，一辆黑色轿车突然驶到毛文强面前。车上下来两名壮汉，神色紧张地与毛文强交谈了几句，随后便要带他上车。
“情况有变，立即行动！”赵刚当机立断。
三辆便衣警车迅速堵住黑色轿车的去路，十余名特警飞身而下。
“警察！不许动！”
那两名壮汉见势不妙，一把将毛文强推入车内，自己则试图驾车强行突围。
“拦住他们！”
一辆警车果断迎头拦截，挡住了轿车的去路。两名壮汉见状，弃车而逃，但没跑出多远就被警方制服。
赵刚快步走到轿车前，拉开车门。毛文强坐在后座，面色惨白，手中紧紧抓着一个公文包。
“毛文强，你涉嫌经营地下钱庄和洗钱，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赵刚出示了逮捕令。
毛文强长叹一声，没有反抗，只是紧紧抱着那个公文包。
回到市局，赵刚立即组织审讯。但毛文强极其顽固，无论问什么，都一言不发。
“毛文强，我们知道你为龙兴集团洗钱多年，手中有完整的资金流水记录。”赵刚将一叠文件推到他面前，“配合我们，是你唯一的出路。”
毛文强闭着眼睛，仿佛老僧入定。
审讯陷入僵局。与此同时，技术部门对毛文强随身携带的公文包进行了检查，发现里面有一部加密手机、几本护照和一张即将起飞前往泰国的机票。
“他准备跑路。”赵刚判断，“那两个人应该是高明远派来接应他的。”
陈阳透过单向玻璃观察着毛文强：“这种人，普通的审讯方法对他没用。他深知自己罪行的严重性，也清楚高明远的手段，所以宁可硬扛也不敢开口。”
“那怎么办？”
陈阳思考片刻：“攻心为上。查他的软肋。”
经过深入调查，警方发现毛文强虽然自己行事谨慎，但他有一个独生子毛小军，目前在加拿大留学。而毛小军的生活费和学习费用，全部来自毛文强通过地下钱庄转移出去的非法资金。
赵刚有了主意。
第二次审讯，赵刚没有直接问及地下钱庄的事情，而是将毛小军在加拿大的照片放在毛文强面前。
“你儿子很优秀，多伦多大学商学院的高材生。”赵刚平静地说，“可惜，如果他知道父亲的财富来源，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毛文强眼皮微微颤动，但依然不说话。
赵刚继续道：“更可惜的是，根据加拿大法律，通过非法渠道流入该国的资金，可以被全部没收。届时，你儿子不仅会失去经济来源，还可能因洗钱共犯的嫌疑被遣返回国。”
毛文强终于睁开眼睛：“你们不能动我儿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取决于你的配合程度。”赵刚直视着他的眼睛，“毛文强，你为高明远卖命这么多年，应该清楚他的为人。你现在落网了，觉得他会怎么做？会保护你的儿子，还是...灭口？”
毛文强脸色更加苍白。
赵刚趁热打铁：“只有与我们合作，将高明远和他的保护伞绳之以法，你和你儿子才能真正安全。我们可以为你申请证人保护计划，包括你的儿子。”
长时间的沉默后，毛文强终于松口：“你们...能保证我儿子的安全吗？”
“我以警察的荣誉保证。”赵刚郑重承诺。
毛文强长叹一声，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我说...我什么都说。”
接下来的八个小时，毛文强详细交代了他为龙兴集团洗钱的整个操作流程，提供了完整的账本和资金流向记录。更关键的是，他交代了龙兴集团与保护伞利益输送的具体方式。
“高明远通过基金会以艺术品交易为名，向指定官员行贿。这些官员的亲属则成立空壳公司，以咨询费、服务费等形式接收款项。”毛文强交代，“我负责将这些资金通过多个账户层层转移，最终汇往海外。”
“你有这些交易的记录吗？”
毛文强点头：“所有经我手的交易，我都保留了备份。在一个加密的云存储账户里。”
根据毛文强提供的账号和密码，技术部门很快下载了全部数据。这些数据详细记录了近五年来龙兴集团向数十名官员行贿的证据，涉及金额高达数亿元。
“这些证据足以将高明远和整个保护伞网络一网打尽！”李悦兴奋地说。
陈阳却保持冷静：“还不够。这些证据主要涉及经济犯罪，但我们要的不仅是贪污贿赂，还有杀人、伤害等刑事罪行。高明远必须为所有罪行付出代价。”
赵刚同意：“而且，这些证据中，关于王建军、张志强等核心保护伞的直接证据还比较薄弱。我们需要更多。”
就在这时，毛文强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苏媚...她手中应该有更直接的证据。高明远与重要人物的会面，她经常在场，而且...她有录音的习惯。”
“录音？”
毛文强点头：“苏媚不信任任何人，包括高明远。她偷偷录下了很多重要谈话，作为自保的筹码。我曾经听她说过，如果有一天出事，那些录音足够让半个江城的官员落马。”
这个信息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赵刚立即请示：“陈组长，我认为是时候接触苏媚了。”
陈阳思考良久，终于点头：“可以接触，但必须谨慎。苏媚现在如同惊弓之鸟，如果我们贸然行动，可能会适得其反。”
“我建议让周彤去接触她。”赵刚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们都是女性，而且周彤作为记者，有天然的亲和力。再加上周彤父亲的事情，或许能引起苏媚的共鸣。”
陈阳有些犹豫：“这太危险了。苏媚毕竟是高明远的情妇，我们无法完全信任她。”
“我们可以做好周全的保护措施。”赵刚坚持，“这是最好的机会。”
经过激烈讨论，陈阳最终同意了这一方案。
当晚，周彤在严密保护下，秘密返回江城。根据计划，她将以采访为名，约见苏媚。
而此时此刻，苏媚正坐在金夜城顶楼的办公室内，心神不宁。毛文强落网的消息已经传到她耳中，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高明远的洗钱网络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督导组很快就会顺藤摸瓜找到她。
她打开办公桌的暗格，里面放着几本护照、大量现金和一个加密硬盘。硬盘里，是她多年来偷偷录下的谈话录音，包括高明远与王建军、张志强等人的多次密谈。
是逃跑，还是留下来？
如果逃跑，她可以带着这些钱和证据远走高飞，但将永远活在恐惧中。如果留下来，要么与高明远一同覆灭，要么...与督导组合作。
她想起不久前与林岚的秘密会面，那位女纪委书记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苏女士，每个人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关键在于你是否愿意抓住它。”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苏媚犹豫片刻，接了起来。
“喂，是苏媚女士吗？我是《江城晚报》的记者周彤。”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澈的女声，“我想就江城文化产业的发展对您进行一次专访，不知您是否有时间？”
苏媚愣住了。周彤？那个被高明远视为眼中钉的记者？她为什么要采访自己？是单纯的巧合，还是...
突然，苏媚明白了什么。这根本不是采访邀请，而是督导组的接触信号。
她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周记者，我很乐意接受您的采访。您看明天下午两点，在江岸咖啡厅如何？”
挂断电话，苏媚走到窗前，望着江城的夜景。这座城市，她生活了三十年，见证了它的变迁，也见证了无数黑暗与光明的较量。
而现在，她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向左还是向右，将决定她未来的命运。
她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伤疤——那是多年前高明远醉酒后留下的。那一刻，她就该明白，在这个男人心中，她永远只是一件可以随意处置的物品。
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她回到办公桌前，将加密硬盘小心地放进手提包内层。无论明天会发生什么，她都已做好准备。
窗外，江城灯火通明，宛如星河倾泻。在这璀璨的光芒下，无数不为人知的交易和算计正在上演，而一场决定许多人命运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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