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典故出处:《庄子·徐无鬼》中的智慧结晶
“运斤成风”这一典故,最早出自战国时期哲学家庄子及其后学所着的《庄子·徐无鬼》。作为道家思想的重要典籍,《庄子》以汪洋恣肆的文笔、寓意深远的寓言着称,“运斤成风”便是其中极具代表性的一则。原文记载:“郢人垩慢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斲之。匠石运斤成风,听而斲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闻之,召匠石曰:‘尝试为寡人为之。’匠石曰:‘臣则尝能斲之。虽然,臣之质死久矣。’”
在先秦诸子的典籍中,《庄子》的寓言往往承载着深刻的哲学思考。这则故事看似是对匠人技艺的描摹,实则暗含着庄子对“道”与“技”的辩证思考,对人与人之间极致信任的赞颂,更藏着“知音难觅”的人生感慨。它如同一颗被时光打磨的明珠,历经两千余年岁月冲刷,依然在中华文化的长河中闪耀着智慧的光芒。
二、典故原意:从文字到意境的精准解读
“运斤成风”四字,字字皆有深意。“运”意为挥动、运用;“斤”在古代指斧头(而非现代的重量单位),是当时匠人常用的工具;“成风”则形容挥动斧头时速度极快,带起的风声呼啸而过,既指动作的迅捷,也暗含技艺的娴熟已臻化境。
从字面意思来看,这个成语描绘的是匠人挥动斧头时风声呼啸的场景;从寓意层面来讲,它最初用来形容技艺高超、手法娴熟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而随着文化的传承,它又衍生出“双方配合默契无间”的引申义——正如故事中挥斧的匠石与受斧的郢人,少了任何一方的信任与配合,这场“尽垩不伤鼻”的奇迹都无法上演。
三、典故故事:一场惊心动魄的千年技艺绝唱
春秋战国时期,楚国有一座名为“郢”的都城(今湖北江陵一带),这里手工业发达,能工巧匠云集,街头巷尾常能见到各类匠人施展技艺的身影。在这座繁华的都城里,住着一位技艺超凡的石姓匠人(后世称“匠石”),他以木工技艺闻名遐迩,尤其擅长用斧头雕琢木料,据说他挥斧时能做到“劈木如削泥,落屑若飞雪”,见过他手艺的人无不称奇。
郢都里还住着一位普通市民,后世称其为“郢人”。一日,郢人在粉刷墙壁时,不小心让一点白垩(古代一种白色涂料,常用于粉刷或绘画)溅到了鼻尖上。那白垩渍极薄,薄得像苍蝇的翅膀,贴在鼻尖上若隐若现,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家人见状,劝他找块布擦掉,郢人却摆了摆手——他想到了匠石,那个以斧头技艺惊绝全城的匠人。
于是,郢人径直来到匠石的工坊。此时匠石正在打磨一柄新斧,斧头的刃口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他正用细砂反复擦拭斧面,神情专注得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郢人走上前,拱手道:“石师傅,晚辈鼻尖沾了一点白垩,薄如蝇翼,擦之恐损肌肤,不知您能否用斧头帮我削去?”
匠石闻言抬头,见郢人鼻尖果然有一点白垩,薄得几乎要与肤色相融。他放下斧头,打量了郢人片刻,问道:“你当真不怕?斧头挥起,风疾刃利,稍有不慎便会伤了鼻子。”郢人坦然一笑:“晚辈久闻师傅技艺通神,心中毫无惧意,只管放手便是。”
匠石见他神色笃定,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便点了点头。他重新拿起斧头,走到郢人面前站定。周围的学徒和街坊听说匠石要用斧头给人削鼻尖上的白垩,都好奇地围了过来,大家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差池便是血流满面的后果。
只见匠石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息陡然一变,方才打磨斧头时的平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到极致的沉静。他双目微眯,凝视着郢人鼻尖的白垩,手臂缓缓抬起,斧头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下一秒,他手腕轻旋,臂膀猛地发力,手中的斧头带着呼啸的风声劈了出去——那风声急促而凌厉,如疾风掠过树梢,似惊涛拍打岸石,“呼”的一声便已划过郢人的鼻尖。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簌簌”一声轻响,那点白垩已随着斧风飘落,在地上化作一缕细尘。再看郢人,他自始至终站在原地,身姿挺拔,面色从容,脸上没有丝毫惊慌,仿佛刚才呼啸而过的不是锋利的斧头,只是一阵拂面的春风。
匠石收斧而立,额角沁出一层细汗,他看着郢人完好无损的鼻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周围的围观者直到此时才敢出声,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赞叹——“神乎其技!”“真是开眼了!”“这哪里是用斧头,这是在用风削垩啊!”郢人伸手摸了摸鼻尖,白垩已荡然无存,鼻子光洁如初,连一丝划痕都没有,他对着匠石深深一揖:“师傅技艺,果然名不虚传!”
后来,这件事很快传遍了郢都,连楚国的国君宋元君也听说了。宋元君素来喜爱奇人异事,听闻有如此神技,立刻派人召匠石入宫。宫殿之上,宋元君看着匠石问道:“寡人听闻你能用斧头削去人鼻尖上的白垩,不伤肌肤,可否为寡人演示一番?”
匠石闻言,躬身一拜,语气带着几分怅然:“回禀君王,臣从前的确能做到。只是,当初那个让臣挥斧削垩的郢人,已经去世很久了。如今没有了他的信任与镇定,臣即便有斧头在手,也再难施展这般技艺了。”宋元君听罢,默然良久,最终叹了口气,挥手让匠石退下——他明白了,这般技艺的施展,从来不止于匠人手中的斧头。
四、典故深意:技艺、信任与知音的三重交响
“运斤成风”的故事,看似是对匠人高超技艺的赞叹,实则藏着三层深刻的内涵,两千年来始终滋养着中国人的精神世界。
(一)技艺的极致:从“术”到“道”的跨越
匠石的技艺无疑是故事的核心亮点之一。“运斤成风”中的“风”,不仅是斧头挥动时带起的气流,更是技艺达到极致时的“气韵”。他挥斧时的专注、发力时的精准、落斧时的从容,绝非一日之功。春秋战国时期,匠人虽属“百工”之列,社会地位不及士大夫,但精湛的技艺依然能赢得尊重。匠石的斧头,在常人手中是劈柴砍木的工具,在他手中却成了“削垩不伤鼻”的神器,这背后是无数日夜的打磨——既打磨斧头的刃口,也打磨自己的心性。
庄子在寓言中强调的“技”,从来都与“道”相连。《庄子·养生主》中的“庖丁解牛”,以“以无厚入有间”的解牛技艺阐释“养生之道”;而“运斤成风”中的斧法,则展现了“技进于道”的境界:当技艺熟练到极致,匠人便不再受工具的束缚,而是与手中的器物、眼前的目标融为一体,达到“心手相应”“物我两忘”的状态。匠石挥斧时,眼中只有那点白垩,心中只有“削之不伤”的目标,斧头仿佛成了他手臂的延伸,风声成了技艺的伴奏,这便是从“术”到“道”的跨越。
(二)信任的重量:成就奇迹的隐形基石
如果说匠石的技艺是“运斤成风”的“硬件”,那么郢人的信任便是不可或缺的“软件”。面对呼啸而来的斧头,郢人“立不失容”,这份镇定绝非鲁莽,而是源于对匠石技艺的绝对信任。他知道匠石的斧头不会偏离分毫,知道自己的信任会成为匠石施展技艺的底气。这种信任,是双向的默契——匠石相信郢人不会因恐惧而躲闪,郢人相信匠石不会因失手而伤己。
在现实生活中,任何高难度的合作都离不开这样的信任。医生手术时,患者的信任是手术刀精准的保障;工匠协作时,伙伴的默契是作品完美的前提。庄子通过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真正的技艺施展,从来不是单方面的表演,而是双方信任交织的结果。没有郢人的“坦然不动”,再锋利的斧头也只能劈向虚空;没有那份“你敢信我,我敢出手”的默契,“运斤成风”的奇迹便永远只能是传说。
(三)知音难觅:失去“质”的技艺无以为继
故事的结尾,匠石那句“臣之质死久矣”,道尽了知音难觅的怅然。这里的“质”,不仅指郢人这个“对象”,更指能与自己达成精神共鸣的“知音”。郢人是匠石技艺的“见证者”,更是“成全者”——他的存在,让匠石的技艺有了施展的意义;他的信任,让匠石的技艺有了升华的可能。正如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典故中,伯牙的琴声因钟子期的听懂而有了灵魂,钟子期死后,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匠石的斧法,也因郢人的逝去而失去了“用武之地”。
庄子生活的战国时期,社会动荡,士人游走列国,常感“知音难觅”的孤独。庄子本人一生不仕,潜心悟道,深知精神共鸣的可贵。他借匠石之口表达的,正是对“知音”的珍视:技艺再高,若无人能懂、无人能信,便如明珠暗投;唯有遇到那个能与自己“心有灵犀”的人,技艺才能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这种对知音的渴求,穿越千年依然能引起共鸣——无论是艺术家期待懂画的观者,还是学者期待懂其思想的读者,本质上都是在寻找自己的“郢人”。
五、千年回响:典故的传承与现实映照
“运斤成风”作为成语流传至今,早已超越了最初的寓言场景,成为汉语中形容技艺高超、配合默契的经典表达。在文学作品中,它常被用来赞颂匠人、艺术家的精湛技艺:唐诗中“运斤谁斲鼻端尘,妙手还须妙处人”,化用典故赞叹书画技艺;明清小说里“只见那木匠运斤成风,不多时便将一块朽木雕成了花鸟”,以成语勾勒匠人风采。
而在现实生活中,“运斤成风”的精神依然鲜活。在航天领域,工程师们为卫星安装精密零件时,需要“运斤成风”的精准,更需要团队间“毫厘不差”的信任;在舞台上,杂技演员的高空配合,每一个动作的衔接都离不开“运斤成风”的默契;即便是日常工作中,同事间的高效协作、朋友间的彼此支撑,何尝不是“匠石与郢人”式信任的体现?
六、典故启示:信任为基,知音为翼
“运斤成风”的故事走过两千多年,告诉我们的道理朴素而深刻:
真正的技艺,从来不止于技巧的纯熟,更在于内心的笃定与专注。正如匠石打磨斧头,也打磨心性,唯有沉下心来,方能在方寸之间施展乾坤。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成就一切奇迹的基石。没有郢人的“立不失容”,便没有匠石的“尽垩不伤”;生活中,少一份猜忌,多一份信任,往往能让看似不可能的事成为可能。
知音难觅,更要懂得珍惜。匠石因失去郢人而无法施展技艺,提醒我们:生命中那些愿意信任你、懂得你、成全你的人,是最珍贵的“宝藏”。无论是事业上的伙伴,还是生活中的知己,都值得用心守护这份默契。
从《庄子》的竹简到今日的生活,“运斤成风”早已超越了寓言本身,成为一种精神象征——它告诉我们,技艺的最高境界是“道技合一”,人际的最美状态是“彼此成全”,而人生的幸运,莫过于能遇到那个让你“运斤成风”的“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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