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和庆功宴的热浪,如同被秋雨浸透的炭火,嘶嘶作响地熄灭,只余下一点温存的灰烬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烟火气。校园生活重新被规整的铃声和堆积的试卷拉回既定轨道,只是那晚烧烤摊上陆辰代饮可乐的画面,如同一个被反复回放的慢镜头,时不时就在林溪脑海里闪回,带着碳酸气泡的刺激和一丝挥之不去的、隐秘的甜。
这股余波未平,另一件更具“官方”色彩的事情,如同投入湖面的另一颗石子,在高二(三)班激起了新的涟漪——一年一度的省级“启明”数学竞赛校内选拔,开始了。
通知贴在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白纸黑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竞赛成绩不仅关乎个人荣誉,更与顶尖大学的自主招生资格挂钩,对于任何一个有志于名校的理科生而言,都是一条不容忽视的路径。
消息传来,教室里明显分化出两种氛围。以陈明为首的几位学霸,眼神里立刻燃起了跃跃欲试的火苗,课间讨论的话题迅速被各种竞赛真题和超纲知识点占据。而大多数普通同学,包括周晓,则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通知,便继续埋头于眼前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常规练习册,仿佛那通知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林溪属于后者,但又不完全是。
她对自己的数学水平有清晰的认知——不算差,稳定在班级中上游,偶尔灵光一现能冲到前面,但面对这种明显筛选“尖子中的尖子”的竞赛,她很有自知之明地将其划归为“围观项目”。
然而,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一次次飘向那个靠窗的位置。
陆辰毫无疑问是会参加的。他甚至不需要看通知,当班主任在班上提及此事时,他连头都没有抬,只是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在草稿纸上写下了一行复杂的公式,仿佛那只是一个早已列入计划的、寻常的日程。
那种笃定和淡然,让林溪心里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是羡慕,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远远抛在身后的失落感。
他所在的赛道,和她似乎越来越不一样了。
这天下午的自习课,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摩擦纸张和偶尔翻书的声响。林溪正对着一道函数与导数结合的应用题冥思苦想,思路卡在一个关键的转换点上,迟迟无法突破。
她有些烦躁地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前排。
陆辰没有在刷题,他面前摊开着一本明显超出高中范畴的数学专着,页角有些卷边,显然被反复翻阅过。他正低头专注地看着,偶尔用笔在旁边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侧脸线条在午后阳光下显得冷静而专注。
那是她完全无法触及的领域。
林溪心里那点微小的失落感,像投入水中的墨滴,慢慢晕染开来。
就在这时,前排传来陈明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陆辰,这道题涉及到的这个群论思想,在初等数论里有没有更直观的对应模型?我总觉得这里的映射关系可以更优化……”
又来了。
林溪默默低下头,盯着自己那道卡壳的导数题,感觉它变得更加面目可憎。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里那点小小的自尊心,在“群论”、“映射”这些高大上的词汇面前,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来,重新拿起笔,试图再次冲击那个关卡。
五分钟过去,依旧毫无进展。
挫败感像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泄气地趴到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里,感觉有点鼻酸。
为什么她连一道普通的导数题都解不出来?
而他们,已经在讨论她连听都听不懂的东西了?
差距像一条无形的鸿沟,横亘在她面前,让她感到无力和……委屈。
就在她沉浸在自我否定的情绪里时,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便签纸,从前面悄无声息地递了过来,精准地落在她摊开的练习册旁边,压在了那道让她头疼的题目上。
林溪猛地抬起头。
前排那个挺直的背影没有任何异样,仿佛那张便签是凭空出现的。
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迟疑地伸出手,拿起那张便签,在桌子底下小心翼翼地展开。
依旧是陆辰那熟悉工整的字迹。没有抬头,没有落款。
只有一行简洁的提示:
「尝试构造辅助函数 h(x)= f(x) - g(x),利用罗尔定理。」
下面,还有一个极其简略的示意图,勾勒出了函数大致的形态关系。
罗尔定理……辅助函数……
这几个关键词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林溪脑子里那团纠缠不清的迷雾!
她之前一直陷在分别求导、比较大小的死胡同里,完全没想过可以用这种方式,将两个函数关联起来,利用中值定理的性质去证明!
一股豁然开朗的激动冲上头顶,让她几乎要叫出声来。她赶紧捂住嘴,眼睛因为惊喜而瞪得溜圆。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笔,按照便签上的提示,重新审题,构造出 h(x),一步步推导下去……思路畅通无阻,之前卡住的地方迎刃而解!
当她写下最后一个“故结论成立”时,巨大的成就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像温热的泉水,瞬间包裹了她。
他看到了。
他看到她的困境。
他甚至不需要回头,就知道她卡在哪里。
并且,用他那种精准到可怕的方式,给了她最关键的指引。
这不是第一次了。可每一次,都让她心悸不已。
她捏着那张轻飘飘的便签,感觉重若千钧。她悄悄地将它抚平,无比珍重地夹进了自己的数学笔记本里,紧挨着之前他留下的那些“宝贵遗产”。
放学后,林溪因为值日,走得晚了一些。等她打扫完教室,夕阳已经将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她背着书包走出教学楼,却看见陆辰还站在不远处的公告栏前。他微微仰着头,看着那张“启明”数学竞赛的通知,夕阳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边,身影挺拔而安静。
林溪的脚步顿住了。
他是在看竞赛通知吗?以他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再看吧?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陆辰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转过了身。
目光相接。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两人很自然地并肩,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班长,”沉默地走了一段,林溪还是没忍住,小声开口,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试探,“那个数学竞赛……你肯定会参加吧?”
“嗯。”陆辰目视前方,声音平稳。
果然。
林溪“哦”了一声,心里那点微小的失落又冒了出来。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和他的影子,轻声说:“真好……那种难度的题目,我连看都看不懂。”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和自嘲。
陆辰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放缓了些许。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微微低垂的、带着点沮丧的侧脸上。夕阳的光线柔和地描绘着她的轮廓,连她睫毛上那点细微的、因为情绪低落而耷拉下的弧度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声音在傍晚微凉的风里,显得格外清晰:
“竞赛是捷径,但不是唯一的路。”
林溪愣了一下,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陆辰却没有看她,目光重新投向远方被夕阳染红的天际,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按你自己的节奏,走稳每一步,”
他微微停顿,像是在斟酌词句,然后才继续说,
“更重要。”
按你自己的节奏,走稳每一步。
更重要。
他没有说“你也可以”,没有鼓励她“试试看”,甚至没有对竞赛本身做任何评价。
他只是告诉她,不必羡慕别人的捷径,不必为无法触及的高度而焦虑。她有自己的路,只要走稳,就很好。
这句话,像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瞬间抚平了林溪心里所有翻涌的、混杂着羡慕和失落的情绪。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释然和感动的暖流,从心脏的位置汹涌而出,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看着他被夕阳勾勒出金边的侧脸,看着他沉静而坚定的眼神,忽然就觉得,眼前那条看似普通、布满荆棘的路,好像……也没那么难走了。
是啊,他走在崎岖陡峭的山路上,欣赏着绝顶的风光。
而她,走在平坦开阔的原野上,也能闻见一路花香。
他们走在不同的路上,但都在向前。
这就够了。
林溪深吸了一口带着晚霞余温的空气,感觉胸腔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力量填满了。
她转过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无比明亮、毫无阴霾的笑容,重重地点头:
“嗯!我知道了,班长!”
陆辰看着她瞬间焕发出的光彩,看着她眼睛里重新点燃的、如同星辰般的光芒,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唇角,似乎掠过一丝极淡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笑意。
两人继续并肩走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夕阳沉落,天边只剩下一片绚烂的晚霞,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泼洒出最后浓墨重彩的一笔。
林溪看着前方那片瑰丽的天空,又偷偷瞄了一眼身旁那个沉默却无比可靠的身影。
心里那片原野,仿佛被晚霞和他的话共同点亮,开阔,明亮,充满了无限可能。
竞赛的星辰悬挂在高处,熠熠生辉。
而她脚下的路,也因为她自己的步伐,和身边这个人的肯定,而变得同样坚实而充满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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