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八,雪后初霁。
阳光透过云层,吝啬地洒下些许金辉,映照着京城屋檐下悬挂的冰凌,折射出刺目的光。年关将近,街市上却并无多少喜庆气氛,二皇子倒台的余震仍在持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压抑。
墨韵斋内,苏晚晚正对镜梳妆。镜中人面色已恢复了些许红润,左臂活动虽仍有些许滞涩,但已无大碍。她依旧穿着素净,发间也只簪着一支普通的玉簪,那支惹眼的金丝红宝簪被仔细收在妆匣底层。
“沽酒客”推门而入,依旧是那副平淡无波的表情:“姑娘,先生有请。”
该来的,终于来了。苏晚晚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是平静地站起身:“有劳带路。”
这一次,“沽酒客”没有带她走那曲折隐秘的巷道,而是直接从墨韵斋正门而出,上了一辆等候在外的、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马车穿过依旧有些清冷的街道,最终停在了一处更为清幽雅致的宅院前。门楣上无匾无字,只有两尊石狮默然矗立。
院内回廊曲折,亭台水榭,布置得极见匠心,比之二皇子府少了几分皇家气派,却多了几分文人雅士的底蕴。引路的换成了一个穿着青衫、做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步履沉稳,气息内敛。
穿过一片枯山水庭院,中年人在一间书房前停下,躬身道:“先生,苏姑娘到了。”
“进来。”里面传来墨云子那熟悉的、温和中带着威严的声音。
苏晚晚推门而入。
书房内温暖如春,燃着淡淡的檀香。墨云子并未坐在主位,而是站在一副巨大的大周疆域舆图前,负手而立。他今日未着官袍,只穿了一身深蓝色的直缀,更显得身形清癯,气质沉静。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苏晚晚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伤势可大好了?”他开口,语气如同关心晚辈的长者。
“劳先生挂心,已无大碍。”苏晚晚微微屈膝行礼,姿态恭谨,却不卑微。
墨云子点了点头,走到书案后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苏晚晚依言落座,目光平静地迎向墨云子。她知道,寒暄已过,正题即将开始。
“萧绝之事,已暂告段落。”墨云子开门见山,语气平淡,“陛下念及父子之情,未取其性命,只令其终身圈禁。但其党羽势力,已被连根拔起,朝堂为之一清。”
苏晚晚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墨云子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然而,猛虎虽去,豺狼犹在。朝中觊觎权位者,并非只有萧绝一人。国库空虚,边关不稳,北戎虽暂退,其心未泯。这大周的江山,远未到高枕无忧之时。”
他顿了顿,看向苏晚晚:“而你,苏晚晚,在这场风波中展现的机敏、胆识与……价值,已落入许多人眼中。”
苏晚晚心下了然。果然,她这个“功臣”,在权力洗牌之后,成了各方关注的焦点,或者说……亟待厘清的“麻烦”。
“先生需要我做什么?”她直接问道。
墨云子对于她的直接似乎并不意外,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书案上,那是一个极具掌控感的姿势。
“陛下经此一事,对皇子及外戚颇为忌惮,有意提拔寒门与清流,以制衡各方势力。”他缓缓说道,“而你的身份,‘苏翰林之女’,家世清白,又在此次扳倒萧绝中立下大功(至少在陛下看来是如此),正是陛下用以树立榜样、安抚人心的绝佳人选。”
苏晚晚瞳孔微缩。皇帝要重用她?以什么身份?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先生的意思是……”
“宫中尚仪局,缺一位掌籍女官。”墨云子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掌宫中图籍、教导皇子公主礼仪文书。职位不高,却清贵,且能时常面圣。”
掌籍女官!入宫!
苏晚晚的心猛地一沉。刚出虎穴,又要入龙潭?皇宫,那可是比二皇子府更加凶险万分的地方!
“我……才疏学浅,恐难当此重任。”她试图推拒。
墨云子却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你是否才疏学浅,陛下自有判断。重要的是,你需要这个身份。有了官身,有了陛下的青睐,你才能真正摆脱‘棋子’的命运,拥有立足之地,也才能……更好地看清这盘棋。”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的心思:“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推动了你与萧绝的‘婚约’?不想查明苏家败落的真相?不想拥有……真正掌控自己命运的力量?”
每一个问题,都像重锤敲在苏晚晚心上。婚约的真相,苏家的败落,掌控命运……这些都是她无法拒绝的诱惑。
她知道,墨云子并非全然为她考虑。他需要一个人在宫中,一个既与他有联系(通过那半枚令牌和之前的“合作”),又因身份特殊而容易被皇帝接纳的耳目。她依旧是他棋盘上的一子,只是换了个位置。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完全被动的。
入宫,固然危险,却也是机会。接近权力中心,才能获取更多信息,才能有机会查明一切,才能……真正拥有话语权。
她抬起头,迎上墨云子审视的目光,眼中再无犹豫,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
“我需要知道,入宫之后,我需要做什么?以及,先生能给我什么样的支持?”
墨云子看着她眼中燃起的、与那日在地下书斋如出一辙的火焰,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真正的、带着些许赞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的笑意。
“很简单。做好你的掌籍女官,获取陛下的信任。留意宫中动向,尤其是……几位成年皇子的举动。至于支持……”他指了指苏晚晚怀中,“那半枚令牌,在必要时,可调动一些‘不便露面’的力量。此外,‘墨韵斋’和那位‘守拙’的老人,会是你与外界的联络点。”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积雪的假山。
“记住,宫中不比外面,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谨言慎行,藏锋敛锐,‘守拙’二字,需时刻铭记于心。”
苏晚晚也站起身,走到他身后,看着窗外那被冰雪覆盖、却暗藏嶙峋的假山石。
“我明白。”她轻声道。
阳光透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界限分明,又似乎相互纠缠。
旧的棋局已终,萧绝这颗大子被吃掉。
而新的棋局,已然开盘。
执棋者依旧隐藏在幕后,棋子却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只能仓皇逃命的囚鸟。
苏晚晚微微握紧了拳。
宫门深似海。
那她便去这深海里,搏一场属于自己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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