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子夜。
“巡影”星梭经过强化改装，通体覆盖着抗寒符文与星光迷彩，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幽影，悄无声息地飞离星辰之城。它没有直接北上，而是先向东绕行三千里，再折向西北——这是星瑶设计的航线，以规避可能存在的监视。
梭舱内，十一名远征队员各居其位。除去石头和最初确定的十人，最后时刻还加入了一名意外人选——灵傀“星尘”。这个由星魂碎片与星宫秘术孕育的特殊存在，在石头突破元婴中期后似乎也发生了某种进化，此刻安静地坐在角落，半透明的躯体内流淌着星光般的脉络。
石头在驾驶位，左掌按在控制核心的水晶球上。在他的星力引导下，星梭不仅速度远超寻常，更与周遭的星光环境产生共鸣，几乎完全隐匿了灵压波动。
“还有半个时辰抵达北境防线。”雪魄长老的声音从通讯符阵中传来，她正监控着梭外的环境数据，“外部温度已降至零下六十度，寒煞浓度开始上升，星梭护罩能耗增加百分之十五。”
“收到。”石头调出北境地图。代表妖潮的红色区域正在缓慢但持续地南扩，而代表抗魔盟防线的蓝色光点正节节后退——情况比情报显示的更糟。
“代宫主。”墨辰突然开口，他手中的寻源罗盘此刻正发出微弱的嗡鸣，指针剧烈震颤，“我们正下方……有异常灵脉波动。不是自然形成的寒脉，更像是……被刻意引导的能量流。”
石头切换观测模式，星梭底部的水晶板亮起，将地下浅层的灵脉分布投射在光幕上。只见原本应该杂乱无序的寒脉，此刻正呈现出诡异的规律性——数十条细小寒脉如同根系般从北方冰原深处延伸而出，在星梭下方汇聚成一股，然后继续向南延伸，方向直指……妖潮爆发的核心区域！
“这些寒脉在输送能量。”医堂执事柳青阳皱眉道，他擅长灵力诊断，“看这流动速度和纯度，至少是金丹期修士全力输出级别的灵力输送，而且属性高度统一，都是极阴寒煞。”
“用大地脉络当输送管？”一位锐士营老兵啐了一口，“好大的手笔！”
石头脸色凝重。这证实了他的猜测——妖潮不是自然爆发，而是被人为引导、催化的攻击。而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灵力输送与引导，说明敌人在冰原深处掌握着某种能调动天地之力的装置或存在。
“冰渊之眼……”他无意识地低语。
“什么？”雪魄长老没听清。
“加速，我们要赶在防线崩溃前抵达核心区。”石头没有解释，只是将星力输入提升到七成。星梭发出一阵低鸣，速度再增三成，如同撕裂夜空的流星。
一刻钟后，他们抵达了前线。
从高空俯瞰，景象令人窒息。无边无际的冰川上，密密麻麻的冰蓝色身影如同潮水般涌动。那些是冰魄妖——由极寒环境中自然孕育的精灵体，本应温和无害，此刻却双目赤红，散发着狂暴的煞气。它们冲撞着抗魔盟修士构建的火焰防线，前赴后继，仿佛不知死亡为何物。
而在妖潮深处，隐约可见数十个格外高大的身影。它们有着类似人类的轮廓，但体表覆盖着厚重的冰甲，动作却诡异得不像活物——正是碎星海峡出现过的“逆灵兵傀”的变种！这些冰甲兵傀没有盲目冲锋，而是有组织地攻击防线的薄弱处，甚至懂得互相掩护、交替前进。
“它们在进化。”墨辰的声音发紧，“碎星海峡那些还只是凭本能战斗的怪物，这些……已经具备基础的战术意识了。”
“看三点钟方向！”苏寒突然指向一处。
众人望去，只见那里有三具冰甲兵傀正围着一小队抗魔盟修士。其中一具兵傀张口喷出惨白色的火焰——逆光之火！火焰触及修士撑起的赤阳护罩，竟如冷水泼雪般迅速消融，眨眼间就将三名修士吞没。火焰熄灭后，原地只留下三具覆盖着冰霜的焦黑骸骨。
“它们在实战中测试武器……”柳青阳握紧了药囊。
“准备降落。”石头的声音冷静得可怕，“雪魄长老，你带锐士营三位，从左翼切入，救援那支被包围的小队。墨辰、苏寒，跟我直插核心区域——我要看看是什么在指挥这场妖潮。其余人，随柳执事建立临时阵地，接应伤员。”
“是！”
星梭在隐形符阵的掩护下，悄然降落在战场侧翼一座冰丘后方。舱门无声滑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血腥气与焦臭味扑面而来。
石头踏出星梭的瞬间，左臂掌心的星点骤然亮起！不是温和的脉动，而是急促的、警示性的闪烁！
几乎同时，他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视线”从极北方扫来，穿透千里冰原，精准地落在他身上。那不是肉眼可见的目光，而是某种更高层面的“注视”，如同猎手发现了心仪的猎物。
星魂传来强烈的抗拒与敌意，以及一丝……被锁定的恐惧。
“它发现你了。”星魂的意念断续传来，“小心……它在看……”
石头强行压下心头的不适，挥手示意队伍散开。雪魄长老已如一道白色闪电般掠向左翼，所过之处冰面凝结出朵朵冰莲，竟暂时压制了周围的寒煞。
“走！”
石头带着墨辰与苏寒，化为三道虚影，向妖潮深处突进。
他们的速度极快，沿途的冰魄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剑气或符光击碎。但越深入，阻力越大。那些冰甲兵傀开始有意识地向他们聚拢，动作虽然依旧有些僵硬，但配合却越来越默契，甚至懂得用冰墙阻挡、用寒冰箭雨覆盖射击。
“它们在针对我们！”墨辰甩出一把符箓，金色符文在空中炸开，暂时清出一片区域，“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通过它们观察我们、分析我们！”
石头一剑斩碎两具兵傀，剑身上的赤阳砂发出炽热红光，将溅射的逆光之火余烬焚尽。他抬头望向北方，那股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突然，苏寒停下脚步。
“那里……”她指向左前方一处看似普通的冰川裂缝，“那里有声音……在呼唤……”
石头与墨辰对视一眼。裂缝处并无异常灵压，但苏寒的玄阴灵脉对极寒环境的感知远超他们。
“去看看。”
三人接近裂缝。靠近了才发现，这裂缝远比表面看起来深邃，内部隐约有幽蓝色的光芒透出。而当他们站在裂缝边缘时，石头左臂的星点与苏寒周身同时泛起微光——星魂与玄阴灵脉产生了某种共鸣！
“下面有东西……与星辰有关……”苏寒的声音有些恍惚，她一步步走向裂缝边缘。
“小心！”墨辰一把拉住她。
就在这一瞬，裂缝深处的幽蓝光芒暴涨！一股恐怖的吸力传来，竟要将三人一同拖入深渊！
石头反应极快，星力爆发定住身形，同时右手拽住墨辰，左手星光左臂探出，一道星辉锁链卷住苏寒的腰。但吸力太强，且带着诡异的寒意，竟在侵蚀他的星力！
“是陷阱！”墨辰咬牙，手中罗盘疯狂旋转，他咬破指尖，以血在罗盘上画出一道符文，“破！”
血色符文炸开，吸力短暂中断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石头猛然后撤，将两人拉出裂缝范围。三人滚落在冰面上，喘息未定，裂缝中却传来一声悠长而失望的叹息。
那叹息声非男非女，非老非少，仿佛千万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带着亘古的苍凉与……饥饿。
“可惜……”
声音消散，裂缝中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石头知道不是。左臂星魂传递来的恐惧还未散去，而苏寒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的指尖，不知何时凝结出了一层淡淡的星辉冰晶。
“刚才……有什么东西想拉我下去……”她喃喃道，“它说……我体内有‘钥匙’……”
钥匙？什么钥匙？
不等石头细问，战场局势突变！
所有冰甲兵傀同时停止了动作，整齐划一地扭头，看向他们三人的方向。下一秒，兵傀们齐齐仰头，发出无声的嘶吼——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所有人都感到神魂一阵刺痛！
然后，妖潮开始撤退。
不是溃退，而是有序的、阶梯式的后撤。冰甲兵傀断后，冰魄妖如潮水般退往北方，速度极快，仿佛接到了什么紧急命令。
抗魔盟防线上的修士都愣住了，一时间竟无人追击。
石头却心头一沉。敌人主动撤退，只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目的已达到，二是……有更大的图谋。
他抬头，望向永寂冰原深处。那股注视感虽然减弱，却未消失，反而像在……等待。
“它们在试探。”墨辰擦去嘴角因强行催动血符而渗出的血迹，“试探你的反应，试探星魂的力量，还有……试探苏寒。”
苏寒抱紧双臂，身体微微发抖。不是冷的，而是某种深入骨髓的寒意——来自血脉深处，来自刚才裂缝中那声叹息的余音。
“钥匙……”她重复着这个词，眼中第一次浮现出迷茫与恐惧，“我到底是什么……”
石头走到她面前，按住她的肩膀。星光左臂的温暖透过手掌传递过去，暂时驱散了那股寒意。
“你是星宫弟子苏寒。”他直视她的眼睛，声音斩钉截铁，“其他的一切，等我们到了冰封王庭，自然会有答案。”
他转身，看向北方那片被永恒冰封的绝地。
试探结束了。
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开始。
“传令各队，收拢伤员，就地休整。”石头通过通讯符阵下令，“我们在这里等十二个时辰。如果敌人不再来犯，就按原计划继续北上。”
“代宫主，如果它们再设陷阱……”柳青阳的声音传来。
“那就踏过去。”石头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既然它们想引我们去冰原深处，我们就去。看看那‘冰渊之眼’，到底想从我这里……看到什么。”
星魂在他左臂中微微震颤，传递出一股混杂着恐惧与决绝的情绪。
这一战，已无可避免。
而答案，就在冰川之下，在那座黑色玄冰构成的王冠宫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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