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没有恐惧，反而涌起一股奇特的平静。
这就是她的世界。
杀戮与审判，都只是等价交换的法则。
他懂。
“林溪……”
小舞的声音带着颤音，小手紧紧攥着唐三的衣角，不敢去看林溪。
她怕看到那双漠然的，仿佛不属于人间的眼睛。
林溪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宿舍还有门禁。”
“嗯？”
小舞愣住了，她的大脑还停留在刚才的地狱绘卷里，一时没能跟上林溪的思路。
“再不走，王圣他们，不会给我们留门。”
林溪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像一把钥匙，瞬间将小舞从那片血色的泥沼中，拉回了现实。
门禁。
王圣。
宿舍。
这些充满了烟火气的词语，与那些碎裂的头颅和满地的尸骸，形成了无比荒诞的对比。
却也让小舞那颗悬在半空的心，重重地落了地。
她还是她。
她还是那个会考虑宿舍门禁的林溪。
“哦……哦！对！门禁！”
小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力地点着头，声音都大了几分。
“我们快走！不然又要被舍管大叔骂了！”
唐三看着小舞这副模样，心中松了口气。
他拍了拍小舞的肩膀，然后跟上了林溪的脚步。
谁都没有再提刚才发生的事，也没有再看那片黑暗的森林一眼。
仿佛那里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幻觉。
月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溪走在最前面，步伐平稳。
唐三和小舞跟在后面，中间隔着半步的距离。
小舞几次想凑到林溪身边，却又有些迟疑，最后还是选择紧挨着唐三。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今天看到的一切。
唐三的紫极魔瞳，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光。
他没有去看路，而是在观察林溪的背影。
那道背影，纤细，单薄，却蕴含着足以颠覆世界的力量。
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的第二魂技，是‘暗金恐爪’？”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探讨一个学术问题。
小舞吓了一跳，紧张地看向林溪。
她生怕唐三的问题，会再次触碰到那个冷酷的开关。
林溪的脚步，没有停顿。
“嗯。”
她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淡淡的音节。
“那个魂环，来自一头万年暗金恐爪熊？”唐三继续追问。
“是。”
林溪的回答，依旧简单。
“万年魂兽，作为第二环，你的身体……”
唐三的话没有说完，但他想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已经超出了理论的范畴，进入了神话的领域。
“我的身体，你不用担心。”
林溪终于多说了几个字。
“你需要担心的，是你自己。”
“你的蓝银皇，刚刚起步，你的玄天功，也才第二重。”
“你的路，还很长。”
唐三沉默了。
他明白林溪的意思。
不要去探究神的世界，先走好自己的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所有疑问。
“我明白了。”
气氛，再次陷入了安静。
快到诺丁城门口时，路边出现了一个卖麦芽糖的小摊。
昏黄的油灯下，一个老伯正在用小锤和小铲，叮叮当当地敲着糖块。
林溪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她走到小摊前。
“要两块。”
她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魂币，放在了摊位上。
小舞和唐三都愣住了。
老伯手脚麻利地敲下两块金黄色的麦芽糖，用油纸包好，递给了林溪。
林溪接过，转过身，将其中一块递给了小舞。
“给你的。”
小舞呆呆地看着那块糖，又看了看林溪。
月光下，女孩的脸，依旧清冷，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比刚才，多了一点点的温度。
“谢谢……林溪……”
小舞接过糖，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林溪又将另一块，递向唐三。
唐三看着她，没有立刻去接。
“你不吃吗？”他问。
“我不喜欢甜食。”林溪说。
唐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那块糖。
他能感觉到，这块糖，似乎承载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是安抚。
也是……一种无声的，将他们拉回“人间”的信号。
她可以杀人如麻，可以漠视生命。
但她，也记得他们喜欢吃糖。
三人拿着糖，走进了诺丁城。
街道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
远处的诺丁学院，在夜色中，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快点，要关门了。”
林溪催促了一句，加快了脚步。
小舞“啊”了一声，也赶紧跟上，她撕开油纸，将一小块糖塞进嘴里。
甜腻的味道，在口腔中化开。
她心中的那点阴霾，似乎，也被这股甜味，冲淡了许多。
唐三跟在后面，他没有吃糖，只是将那块用油纸包好的糖，小心地，放进了自己的二十四桥明月夜里。
他觉得，这块糖，或许比他所有的暗器和毒药，都更加珍贵。
当三人跑到学院门口时，铁门正在缓缓关闭。
“等一下！等一下！”
小舞挥着手，大声喊道。
看门的舍管大叔，不耐烦地探出头。
“又是你们三个！不知道学院的规矩吗？这么晚才回来！”
他正想多训斥几句，却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林溪。
他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想起了白天，这位小姑奶奶，是如何让玉小刚大师当众吐血的。
他咽了口唾沫，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咳……原来是林溪同学啊。”
“回来啦？快进来吧，外面天冷。”
他殷勤地，将已经快要关上的大门，又重新拉开了几分。
林溪没有理他，径直走了进去。
小舞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三人穿过操场，回到了七舍。
宿舍里，一片漆黑。
王圣和其他工读生，都已经睡下了。
三人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床铺。
唐三躺在床上，看着上铺的床板，久久无法入睡。
今天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
暴烈金刚猿的恐怖，林溪的神迹，神恩寄生的强大，秃鹫佣兵团的贪婪，以及……那场冰冷的屠杀。
他将手，伸进二十四桥明月夜，摸了摸那块麦芽糖。
坚硬的，带着一点点温度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慢慢沉淀下来。
他忽然意识到。
林溪，或许并不是疯子。
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认可的“公平”。
以及……守护着他们。
而他，能为她做些什么？
追赶。
唯有，拼尽一切地，去追赶她的脚步。
才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真正与她并肩而立。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只能被她，护在身后。
夜，深了。
另一边，玉小刚失魂落魄地，独自一人，走在返回诺丁城的路上。
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逃跑。
他知道，面对那样的存在，逃跑，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行为。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弯月。
眼中，恐惧与狂热，在交替闪烁。
他必须回去。
他要搞清楚，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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