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说了这么多,不知不觉详细了解了夏宇的过去。” 袁司空挠了挠后脑勺,方才被孟星宇勾起的思绪终于回笼,“之前提到星辰融洞碰着剑魂,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风带着一只飞蛾掠过,孟星宇抬手接住,飞蛾停留了一阵又向阳台外飞走。“高胜寒圆寂后,剑魂唤天曾化形与我见过一面。”他的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湖面,“那时他说要离开剑体,去找夏宇失踪的半份魂魄。自那以后,我便再没见过他。”
袁司空的呼吸微微一顿。他突然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自己与夏宇通过这样或那样的一些物事已是紧紧连在了一起。
“后来苍行打算把楼兰城迁去太空。” 孟星宇继续道,“要在地球和月球之间设个空间结界用于容纳楼兰城,于是就得采集空间裂隙的碎晶。”
“裂隙碎晶?”袁司空捕捉到新名词,眼睛亮了亮。这词儿在烟水阁的典籍里似乎瞥见过,可当时压根没细看。
孟星宇瞥他一眼,眼底藏着点促狭的笑意:“比裂隙碎片更零散的残渣。”他屈指在空中虚点,一道淡蓝色的光幕凭空展开,上面浮现出无数米粒大小的晶体,在光幕里缓缓沉浮,“这些碎晶早没了搭建空间通道的本事,但用来组合封闭结界正好。如今的烟水阁、雾花谷,还有那些世人只闻其名的世外洞天,都是这么建的。”
光幕里的碎晶突然亮起,沿着某种玄妙的轨迹排列,转眼就组成了一个结界的轮廓。袁司空看得目不转睛,直到孟星宇收回光幕才回过神。
“不过组结界的法子是盘古族人设计的,平时只是布置一些简易结界无需用到碎晶,要组合大型的封闭空间结界才要用到。”孟星宇补充道,“高胜寒其实把法门记下来了,看来你翻烟水阁的书,是真没翻仔细。这方面,小兰就比你用心,你看人家的结界布置能力多强。”
被戳中痛处的袁司空嘿嘿笑起来,耳根有点发烫。他确实更喜欢看打打杀杀的篇章,那些弯弯绕绕的符文阵法,翻两页就犯困。“所以……你们就去了星辰融洞?”他赶紧把话题拽回来。
“嗯,那里的裂隙碎晶最足。” 孟星宇望着远处的大厦,眸光悠远,“我就是在那儿再遇剑魂的。那时他已经找了快两千年。”
袁司空心里咯噔一下。两千年,对异能者而言或许不算太久,但带着一个执念日复一日地找,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
“他说偶然撞见了盘古族的莫音。” 孟星宇的声音沉了沉,“在莫音身上,感知到了夏宇魂魄里独有的灵能印记,就一路追了过去。”
“等等!”袁司空猛地站直,“绝地天通后,盘古族人怎么还能在地球现身?”
孟星宇摇头:“剑魂也说不清。他只看到莫音进了星辰融洞,跟着追进去时,正见那人的背影钻进一条裂隙,眨眼就没了。”他顿了顿,“苍行说,星辰融洞的地点恰好是以前不周山中枢所在的位置,虽然不周山被毁,但那处地点依然是连通各星球空间通道的枢纽。不周山没毁时,通道都是规整的,每个通道都有明确的去向。可星辰融洞是绝地天通后,无数杂乱的裂隙碎片拼起来的,谁敢乱钻,天知道会被甩到宇宙哪个星球上去。”
袁司空想象了一下那场景:无数道扭曲的空间裂口在黑暗里吞吐着光怪陆离的气流,随便跳进去,可能落在太阳表面,也可能摔进某个全是毒虫的异次元。
“但剑魂没听。”孟星宇的语气里带着点叹息,又有点敬佩,“他让我好好养护夏宇剩下的半份魂魄,然后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莫音消失的裂隙。”
他忽然笑了,眼里的光比头顶的月亮还亮:“不过我信他能成。叶星璇能够和转生的你重逢,证明皇极经世轮的指示绝不会有错,那么我只要一直跟在你身边,我终有一日可以找到夏宇另外半份魂魄。”
“一定会的。”袁司空重重点头。他虽没见过夏宇,却从孟星宇和剑魂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一个温暖明亮的影子。那样的人,不该被困在时光的缝隙里。
孟星宇轻声道了句“谢谢”,嘴角扬起个极浅的弧度。袁司空还是头回见他这样笑,像冰封的湖面突然裂开道缝,露出底下流动的暖意。两人没再说话,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夜空。
今晚的月亮格外耀眼,银辉淌下来,把鱼州的夜色都镀上了层霜。几颗亮星缀在旁边,像被人随手撒了把碎钻。突然有颗流星拖着尾焰划破天际,快得像谁不小心打翻了粉盒,转瞬就没入云层里,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光痕,仿佛在黑布上划开的细缝。
清风徐来,混着江水特有的腥气,把那些沉甸甸的心事都泡得软了些。袁司空深吸口气,忽然站起身:“这么好的夜空,该给心里干净的人看。”他拍了拍衣襟,眼里的笑意冷了下来,“但那些肚子里揣着坏水的,不配。走,去会会杨寒溪,开始为答应小兰的第一个赏善罚恶令做好准备。”
话音未落,他指尖在空中画了个圈,光晕顺着指尖流转,转眼就拓开个半人高的空间洞口。洞口那头隐约能看见居民楼的灯光,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广场舞音乐。
孟星宇周身泛起层透明的涟漪,身形瞬间隐在夜色里。两人一前一后钻进洞口,空间波动像水纹似的荡了荡,很快便平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孟星宇对“赏善罚恶令”并不陌生。那是盘古族泰贞留给雾花谷的传承,就像一把藏在袖中的刀,专斩人间不平。
盘古族人还在地球时,泰贞就是个出了名的“管闲事精”。那会儿盘古族的战神是玄雀和姜黎,可泰贞偏觉得,收拾恶人不一定非要动拳头。她最擅长摆弄植物,有时会悄悄给恶霸种点“痒痒草”,让那人浑身长满红疹子,痒得三天三夜睡不着;有时又在贪官的酒里掺点“真言露”,让他在朝堂上把自己贪赃枉法的事儿全抖搂出来,比起玄雀一掌劈断柱子的威慑,泰贞的手段往往更让人脊背发凉。
绝地天通后,泰贞在地球留下了多个无垢判枝和一个赏善罚恶令,由雾花谷的镜花灵女代代保管,无垢判枝被分发给她结识的有缘之人代代相传。若是有缘之人的后代被恶人欺负得走投无路,只要集中精神对着无垢判枝念诵祈祷咒文,心愿就能传到赏善罚恶令上。收到消息的镜花灵女,便会替祈祷者完成心愿。这也是为什么,人间总流传着“瑶池圣母”显灵、赏善罚恶的传说。
这次要收拾的杨寒溪,孟星宇就算闭着眼,也能勾勒出她的模样。
虽然两千多年没离开过寰宇古廊,但他通过梦域知晓地球的发展变化,再加上灵识网域的帮助,所有的热度头条信息,孟星宇统统知晓。前几年“蒋玲玲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时,他隔着网线都能感受到那股滔天的愤怒。
蒋玲玲和杨寒溪曾是最好的闺蜜。两人一起在蜗国留学,住同一间宿舍,分享同一块蛋糕,连来例假都是同一天。蒋玲玲性子软,总被留学生欺负,是杨寒溪撸着袖子冲上去骂人;杨寒溪发烧到39度,是蒋玲玲大半夜跑遍三条街,才买到退烧药。那时她们总说,要一起在异国他乡扎根,老了还要住对门,天天在一起。
可这一切,都毁在了杨寒溪那个叫盛俊峰的男友手里。
盛俊峰是个典型的暴力狂。刚开始谈恋爱时,他会给杨寒溪写情诗,会在下雨天撑着伞等她下课。可相处久了,他的控制欲越来越强 ,杨寒溪跟男同学多说两句话,他能把人家的课本撕了;杨寒溪想跟蒋玲玲去逛街,他能在电话里骂半小时,直到她哭着取消约会。
最可怕的是他的拳头。第一次动手是因为杨寒溪忘了给他买烟,他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把她打得耳朵嗡嗡响。事后又跪着求原谅,说自己是一时冲动。杨寒溪心软,原谅了他。可家暴这东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后来他打她越来越频繁,有时是因为菜咸了,有时是因为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帅哥。
杨寒溪终于受不了了,提出分手。盛俊峰当场就翻了脸,拿着刀抵在自己手腕上,说她敢分他就死给她看。杨寒溪吓得连夜搬去蒋玲玲的公寓,以为这样就能摆脱噩梦。
可盛俊峰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他天天蹲在蒋玲玲公寓楼下,杨寒溪一出门就冲上去拽她头发;他往蒋玲玲的邮箱里塞恐吓信,上面用红墨水写着“等着瞧”;他甚至半夜砸蒋玲玲家的窗户,吓得两个女孩抱着哭到天亮。
出事那天,蒋玲玲拉着杨寒溪去买新衣服,说要帮她换换心情。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往回走时,夕阳正把影子拉得老长。刚拐进公寓楼的走廊,盛俊峰就像从地缝里钻出来似的,猛地从后面扑上来,一把揪住杨寒溪的头发,嘶吼着 “跟我回去”。
蒋玲玲想都没想就冲上去,用力掰开盛俊峰的手,把杨寒溪护在身后。“盛俊峰你放手!再这样我报警了!”她的声音都在抖,可还是死死挡在前面,像只护崽的雌鸟。
就在这时,杨寒溪突然绕开蒋玲玲,伸手去拧门锁。蒋玲玲还以为她要进去拿东西,没多想,只是更用力地推着盛俊峰。
“咔哒” 一声轻响。
是门被锁上的声音。
蒋玲玲猛地回头,门已被关上。
盛俊峰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蒋玲玲,像是盯住了猎物的狼。“好,好得很。”他从口袋里掏出把折叠刀,“她躲进去了,那就你替她吧。”
蒋玲玲吓得魂都飞了,转身就去拧门把手。可那锁像长死了似的,怎么拧都纹丝不动。她能听到门里传来杨寒溪压抑的啜泣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像擂鼓,还能听到盛俊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救命…… 寒溪,开门啊……”她的声音都劈了,指甲抠得门板咯咯响。
回答她的,只有门内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是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蒋玲玲从哭喊到呻吟,再到最后没了声音。走廊里的声控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把盛俊峰那张狰狞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他直到刀子卷了刃才停手,看着倒在血泊里的蒋玲玲,像是丢了件垃圾似的,转身走了。
门始终没开。
蒋玲玲的尸体是第二天早上被清洁工发现的。她的眼睛还睁着,望着紧闭的房门,像是在问为什么。
蒋玲玲的妈妈蒋秋菊赶到蜗国时,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她抱着女儿的遗照,在警局门口跪了三天三夜,只求能还女儿一个公道。可盛俊峰被抓后,蜗国法院只判了他 20 年监禁。理由是“激情杀人”,且“有悔罪表现”。
更让人心寒的是杨寒溪。她在案发后就跑回了国,躲在父母家不出门。记者找到她时,她戴着墨镜,对着镜头哭诉:“我也很害怕啊,我要是开门,死的就是我了!蒋阿姨天天在网上骂我,网友也追着我骂,我现在连门都不敢出,我才是受害者啊!”
她甚至发微博说蒋秋菊是“卖惨博同情”,说蒋玲玲的死“纯属意外”。
网络上炸开了锅。有人把杨寒溪的照片扒出来,p成遗照;有人打电话到她父母家骂她;可除了这些,大家又能做什么呢?法律管不了她的冷漠,道德骂不醒她的自私。
直到蒋秋菊对着“瑶池圣母”神龛,想起了祖母留给她的无垢判枝,念起了那篇流传了几千年的祈祷咒文。
孟星宇记得暮幽兰收到赏善罚恶令时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茶杯都捏碎了。惩罚盛俊峰倒是简单,她联系了蜗国的“夜游神社”,那些能在阴影里穿行的异能者,悄悄给盛俊峰植入了 “蚀骨虫”。那虫子不会致命,却会让他每天夜里感觉有无数只虫子在骨头缝里爬,痒到想把骨头挖出来,这比死更难受。
可对付杨寒溪的要求有点棘手:“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暮幽兰想了好几天。用异能让她发疯?不行,太便宜她了。让她当众出丑?又达不到“生不如死”的程度。孟星宇倒是能给她下 “噩梦咒”,让她一辈子在噩梦中困在那天的走廊里,重复听蒋玲玲的求救声,可“众目睽睽” 这四个字,难住了所有异能者。
总不能当着全世界的面用异能吧?所以连孟星宇都好奇,袁司空到底有什么办法。
“小兰,派几个意念族去杨寒溪小区的监控网里溜达溜达。”袁司空对着空气说,手腕上的通讯器泛着微光,“有拍到我的画面,都处理干净。”
孟星宇并不意外。意念族是网络世界里独一份的存在,那些流动的数据流对他们来说,就像鱼游在水里。删几个监控画面,比眨眼睛还容易。
“搞定~”暮幽兰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点俏皮的尾音。
袁司空点点头,转身钻进楼道拐角的阴影里。他指尖在虚空画了个六边形,淡紫色的空间波动像水波似的漫开。下一秒,他已经站在一扇防盗门前,门牌号是701。为了完成这次的任务,袁司空早就调查清楚了杨寒溪的住处。
就是这儿了。
他抬手按响门铃。“叮咚 ——”
门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还有女人不耐烦的嘟囔:“谁啊?”
门开了。
杨寒溪就站在门后。
孟星宇隐在袁司空身后,冷冷地打量着她。比网上的照片更刻薄。脸削得像把锥子,苹果肌填充得太假,笑起来能看到僵硬的轮廓;黑框眼镜后面,那双小眼睛滴溜溜转着,透着股精明和算计;身上穿着件廉价的丝绸睡裙,领口开得很低,却遮不住锁骨处的赘肉。
看见袁司空的脸时,杨寒溪的眼睛亮了亮,只当是哪个走错门的帅哥。“你是……?”她的声音瞬间软了下来,甚至还撩了撩头发。
袁司空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音乐盒,一阵悠扬的曲调便飘了出来。
那旋律很奇怪,像是山涧的流水声,又像是晚风拂过竹林,听着听着,眼皮就重得像灌了铅。杨寒溪的眼神渐渐迷茫,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身子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袁司空伸手扶住她,随手带上门。防盗门 “咔哒” 一声锁上,把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袁司空把音乐盒揣回口袋,“先让她做场好梦吧。”
孟星宇点点头,指尖泛起淡青色的灵光。那光芒没入杨寒溪的眉心,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嘴角甚至还微微上扬,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
杨寒溪是被刺眼的阳光晃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云海里。
云是白色的,像刚弹好的棉花,踩上去软乎乎的,还带着点湿润的水汽。风一吹,云海就动了起来,有时像一群奔腾的白马,四蹄踏过处,溅起金色的浪花;有时像仙女的裙摆,层层叠叠地铺开,能看到底下藏着的彩虹;还有时像翻涌的巨浪,从天边压过来,却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温柔地化作漫天星点。
阳光从云层的缝隙里钻出来,像无数根金色的丝线,把云海织成了块巨大的锦缎。远处的山峰在云海里若隐若现,山顶戴着雪做的帽子,山腰缠着玉带似的云,看着比画里的仙山还美。
“哇……”杨寒溪忍不住惊叹出声。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地方,比她在朋友圈里盗过的那些旅游照好看一百倍。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云海深处传来。
杨寒溪猛地回头。
一个男人正从云海里向她走来。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踩在云上,都漾开一圈金色的涟漪。阳光洒在他身上,给发梢镀上了层金边,连睫毛都像是落满了星光。等他走近了,杨寒溪才看清,他穿了件古希腊式的白袍,衣襟松松地系着,露出流畅的锁骨和结实的胸膛,肌肉线条像被上帝亲手雕刻过,不多一分,不少一寸;那张脸更是没处挑错,鼻梁高挺,嘴唇的弧度刚刚好,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像藏着整个宇宙,望过来时,仿佛有无数星辰在里面转动。
是刚才敲门的那个帅哥!
杨寒溪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脸“腾”地红了。她下意识地拢了拢睡裙,又觉得这样太刻意,手僵在半空,傻愣愣地看着他。
男人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他的笑容比阳光还暖,但她没注意到,男人眼底的温柔里,藏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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