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卷着盛夏的热意掠过，占据了这个露台，易耀辉方才哼唱的旋律还在孟星宇耳畔盘旋，那调子初听时像晚风拂过窗棂，尾音却陡然生出几分穿透骨髓的凉意，仿佛有细碎的银光顺着音符钻进毛孔。
“没想到你竟是被写作耽误的歌手。”他抬眼时，眼底还凝着几分怔忡。方才易耀辉即兴哼唱的那几句，是他小说《永恒乐土》改编的同名电视剧的主题曲，可那歌声里藏着的东西，却远超普通旋律该有的分量，像是有某种蛰伏的力量，正顺着音阶缓缓苏醒。
易耀辉挠了挠头，耳尖泛着薄红：“瞎唱的，你们不觉得难听就好，主题曲首发能不能爆火，还得看受众给不给面子。”
袁司空“嗤”地笑出声：“萨老师是客串一个角色附送主题歌，你是当个编剧附送主题歌，投资方可真是英明啊。” 他说着瞥了眼孟星宇，后者脸上那抹罕见的松弛笑意还未褪去，一时间竟让他看得有些恍惚。
“电视剧什么时候上？” 袁司空把话题拽回来。
易耀辉的笑容淡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口：“这真不能说。” 他喉结滚了滚，像是想起什么，眉峰拧成个疙瘩，“刚才给你们唱那几句，已经踩线了。幸好刚才那个拍手的小姑娘没带手机，不然我的酬劳怕是得打水漂。”
他说这话时，眼角的余光扫过露台。方才那个小姑娘早就跑没影了，只有几只海鸟在那里慢悠悠地打旋儿。
袁司空没注意这细节，他盯着易耀辉：“你说今天庆祝自己获得自由，该不是……”
“投资方付给我的前期酬劳到账了。”易耀辉猛地拍了下桌子，“乌龙能源那鬼地方，老子不伺候了！千茂工业园区那股子臭味儿，再闻下去我肺都得锈成铁块。”
“千茂工业园的空气？”孟星宇忽然插话，夜魇辉不但把力量给他了，还传了一些记忆，于是他问道：“是不是一股奇怪的甜腥味，像是腐烂的花香混着金属锈？”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去过那地方？我觉得多半是化工厂在偷排，反正那个化工厂也不是一次两次干这种事了。”易耀辉道。
一旁的袁司空知道，那是精神力强劲之人才能闻到的混世浑元气独有的味道，好在易耀辉不但精神力强大，他身上的魇歌力量更是可以保他不被混世浑元气所影响。
“投资方找到你的确是好眼光，你不仅给了他们一个好剧本，还让他们节省了雇佣歌手的费用。”孟星宇又把话题引了回去。
“都仰赖广大读者粉丝的支持罢了，我努力创作的作品能得到大家的支持和喜爱，也不枉费我这些年的辛苦创作，同时，感谢这些年不断给予我灵感的那些人、那些事。”易耀辉道。
袁司空突然爆出一阵大笑：“哈哈哈，你说要是老巫婆和刀芳枣看到书里那些疑似以她们为原型的角色，会是什么表情？”
她们能怎样？她们敢怎样？”易耀辉挑眉，学着官腔道：“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不过要是她们非要自己对号入座，我也没办法，对不对？啊哈哈哈。”易耀辉说着，与袁司空笑在一起。
孟星宇脑海中闪过小说中的几个经典场景，再将苏地坤和刀芳枣的形象与之重叠，顿时豁然开朗。原来书中那两个令人恨得牙痒痒的人渣，原型竟取自这二人。
“你是不知道，老巫婆昨天被我怼了一顿，气得命令全部门今天加班。”袁司空幸灾乐祸地说。
“这不是她的惯用伎俩吗？总是莫名其妙叫下属周末来上班，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紧急任务，结果就是开批斗大会，纯粹是心理变态。”易耀辉不屑地撇嘴，“昨天小静跟我说起这事，我教了她一招，她成功溜了。”
“什么招？”袁司空好奇地前倾身体。
“我让小静编个突发状况，既要让她周末上不了班，又要让老巫婆没法查证，还没法强迫她来。”易耀辉得意地说。
袁司空了然一笑：“小静那脑子肯定想不出来，最后肯定是你支的招。”
“知我者，空空也！”易耀辉拍桌笑道，“我让她跟老巫婆说，自己出门上班被狗咬了，得立即去医院打疫苗。”
“哈哈哈哈！绝了！这招真是绝了！”袁司空笑得前仰后合。
“对付老巫婆这种贱人，就得用奸计。”易耀辉收起笑容，正色道，“当初她把我从乌龙能源借调过来时，我就发现这人极度自私，从不把下属当人看。所以我呆了半年就找理由回去了。当时公司里很多人不理解，说三级单位多少人挤破头想来二级公司，我居然主动要求回去。直到后来刘姐和小静的事发生后，那些人才说我真有先见之明。”
袁司空冷哼一声：“很多人都是这样，非要等悲剧发生了才醒悟。像你这样能早早看透本质的，少之又少。你看刘姐当初那么卖命工作，有什么用？还不是被老巫婆白嫖？最后发现自己不符合借调人员转正条件，提出合理要求想回原单位，老巫婆就在背地里下烂药。”
“是啊，当初我离开公司的时候，只是觉得她这人极度自私，还没把她往多么坏的地方想，直到我得知她对刘姐做出的事……”
易耀辉顿了顿，带着一种嫉恶如仇的眼神，“你说刘姐在公司借调期间兢兢业业地创造了这么多业绩，那可不是苦劳而是实打实的功劳啊，人家无法转正，提出要走，很正常啊，老巫婆居然能这么对人家，在千岛能源的领导面前说人家和各个部门关系都搞得不好，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你说这老巫婆恶不恶心？”
易耀辉说到激动处，突然拍了桌子，“关键她说的这些全是诬陷，明明是她老巫婆自己和各个部门关系都不好，她就把锅甩到刘姐身上。”
袁司空立刻接话：“这不是她的一贯作风吗？小静被她折磨成轻度抑郁症的事情，全公司谁不知道？但老巫婆自己是怎么说的，说是小静和她老公夫妻关系不和才得的抑郁症！”
袁司空握紧了拳头：“她以为大家会相信她的话，整个公司包括所有三级单位谁不清楚她苏地坤的恶心嘴脸，当初翔翔就是因为知道了她对待小静和刘姐的事情，才坚决不来这个部门。”袁司空道。
“可不是嘛！”易耀辉说得情绪激昂，“我常常说，老巫婆不是我接触过的最坏的人，但绝对是最恶心的一个，真的，在整个森法集团，其实比她坏的人多了去了，但是没她这么恶心的。”
袁司空带着鄙夷的表情笑了：“其实换个层面讲，老巫婆之所以无比恶心，恰好是因为她坏的不够高明。要说到坏，刀芳枣才是道行高深，老巫婆和姬如花加起来恐怕都不及刀芳枣十分之一呢。”
“姬如花完全是个白痴，”姬如花的字眼突然让易耀辉来了兴致，“我常常说，她是安陵容的背景条件，瓜六的智商和脾气，你看她在公司平时耀武扬威的，多把自己当回事啊？瓜六和华妃飞扬跋扈那是人家有后台，她姬如花有个啥背景？”
袁司空冷笑：“哼！她姬如花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全靠溜须拍马，她以为公司把她列入了什么后备人才库就是要提拔她，她做梦去吧，名义上后备人才库，实际上就是个壮丁库，给他们这些所谓的追求进步的人画个饼，榨取他们的血卖命而已。”
他的视线突然望向远处的高楼：“在森法集团这种环境，没有关系和后台，仅凭自己的努力就想进步？门都没有。所以，姬如花最终的结局就和安陵容大差不差，不，她还不如安陵容，因为她没安陵容聪明，也没安陵容那么多技能。不过，她和老巫婆迟早会有反水那一天。”
易耀辉喝了一口饮料：“没错，老巫婆之所以如今对她还不错，是因为她装得很听话，但她心里可是反感老巫婆得很，只是为了自己的晋升之路必须忍气吞声，一旦她达成了目的，立马就会反水，不过也正因此，老巫婆势必会阻止她达成目的，这样才能永远掌控姬如花。所以说，她们俩真的是宜修和安陵容的现实版啊。”
袁司空突然眉飞色舞：“不，宜修多端庄啊，老巫婆像个什么？啊哈哈哈哈哈。”
易耀辉带着一股俏皮的表情凑近袁司空：“你别小看老巫婆，告诉你件事，老巫婆这种货色也是有市场的。”
“哦？什么情况？”袁司空突然露出好奇的眼神。
易耀辉开始娓娓道来：“以前乌龙能源不属于鱼州分部管理，属于京城市一家名叫家仙公司的二级单位管理，这个你是知道的吧，当时老巫婆还不是二级公司主任级，只是家仙公司战规部的一个主管，有一次她陪同家仙公司总经理方德友到乌龙能源检查工作。”
“方德友？”袁司空皱眉思索，一个瘦削矮小的中年男人，笑起来眼睛眯成条缝，据说和森法集团高层关系匪浅。
“那年他来乌龙能源视察，我当时还没在传媒部工作，是在乌龙能源综合部当秘书，负责接待。” 易耀辉的声音压得低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那天晚宴散了，我在酒店对账晚了点，出酒店就看见老巫婆跟方德友在江边散步，手挽着手，老巫婆贴在方德友身上，那亲热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年轻谈恋爱。”
袁司空“呸”了一声：“方德友口味太重了吧，老巫婆这种也有兴趣？”
易耀辉坏笑着说道：“他们肯定以为熟人都走了，一点没顾忌。没想到我因为对账耽误了没走成，躲在暗处看得一清二楚。”
“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他们肯定是那种关系了，他们两人都是各自有家室的人，但是做出这种亲密举动，说他们是清白的，谁信？你信吗？反正我不信。不过我真有点佩服那个方德友，他口味真是奇特，居然对老巫婆这种货色都能有兴趣。”袁司空道。
易耀辉继续保持坏笑：“哎呀，有特殊癖好的人多了去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嘛，阿红姐都有市场呢，再怎么说，老巫婆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和袁司空笑在一起。
许久之后，他仰头灌了口冰饮，“《永恒乐土》的给我带来的收益，够我在市郊买个带院子的房子，以后电视剧火了还有分成收益，我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听听歌，写点东西，不比在乌龙能源那破公司吸‘毒’强？”
“对了，后天你还准备回乌龙能源上班吗？”袁司空道。
“哈哈，我请了15个工作日的年假，差不多就消耗掉三个星期，最后一个星期我去递交辞职报告，给他们一个惊喜。”易耀辉道。
“妙，不愧是易兄。”袁司空道。
“祝我们从此以后安然享受岁月静好。对了，你以后出去游玩还是要注意安全，你看今早全网都看到你在玉女山的囧样了。”易耀辉道。
“对啊，是得注意，那里的地势的确太险峻了。”袁司空道。
“换成我，山上的云海再美，我也不会到那里去，毕竟安全第一。”易耀辉道。
……
就这样，袁司空和易耀辉这样聊着，孟星宇静静地在旁聆听，两人吐槽了很多森法集团的丑闻，也在憧憬今后自由生活的美好，不知不觉间天幕已由深蓝转向墨色，当空的明月带着闪烁的繁星悄然登上夜空的舞台。
在袁司空和易耀辉畅聊的间隙，孟星宇则是时不时地询问着有关《永恒乐土》的创作历程。
“很多人羡慕我靠小说实现自由。” 易耀辉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感慨，“他们没见过我下班后趴在电脑前码字的样子。别人在追剧打游戏，我在改设定；别人在约会逛街，我在查资料；有回写到一个关键情节的转折点，灵感卡壳了三个月，头发都掉了一把。”
他说着，从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这些全是我偶然乍现的灵感，怕会很快忘记，于是灵感乍现的当时就迅速记了下来。”他指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说道。
“我坚持写完才上传，就是怕写崩了，因为写作的过程中我常常会返回已经写好的章节去修改设定。” 易耀辉摸着笔记本的封面，像是在摸什么宝贝，“每当陷入创作瓶颈时的无助，还有每完成一个单元故事的欣喜，这些过程依旧历历在目，如今回想起来真是自己都能被自己感动到。”
他目光望向远方：“我其实也想过，创作完成后若是没有受众会如何？但我还是把这件事情坚持过来了，因为我觉得完成一部作品总比很多人进行无效社交有意义多了，即使完成之后一无所获，但至少自己曾经真切地努力过，回想起来也不会觉得人生有遗憾。”
易耀辉的这番话一时间让孟星宇陷入了回忆，他想起 4000多年前，夏宇坐在镜湖边，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符，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那时的星空比现在亮得多，星光落在夏宇的发梢上，像撒了把金粉。
“人这辈子，总得做点有意义的事。” 夏宇当时是这么说的，“别管别人说什么，自己觉得值就行，更不要怕世人说什么白日做梦，只要自己觉得有意义，就值得去努力，这样的人生才算得上无悔无憾。”
这句话，和易耀辉刚才说的，意思几乎一模一样。
江海交汇之处特有的晚风吹过，易耀辉还在说他的写作历程，袁司空在一旁插科打诨，偶尔爆发出一阵大笑。孟星宇看着他们，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很熟悉，就像《永恒乐土》里写的，三个朋友坐在月下，吐槽着世间的荒诞，憧憬着未来的美好。
月亮越升越高，清辉漫过桌面，在易耀辉的笔记本上投下淡淡的影。孟星宇忽然注意到，笔记本封面画着一棵树，树枝上开满了银色的花，树下坐着两个人，这个封面的插画让他莫名觉得亲切。
孟星宇的心脏猛地一跳。4000 多年前，他和夏宇常坐在无忧树下。
“你说，这世上真有永恒乐土吗？”袁司空忽然问道。
易耀辉抬头看了眼月亮，眼底闪着光：“或许吧。”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许就在我们心里，人的一生若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在哪都是永恒乐土。”
孟星宇看着他，忽然笑了。他想起夏宇说的话：“永恒不是时间的长短，是心里的光。”
孟星宇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边的繁星，忽然觉得，或许《永恒乐土》的故事从来都不是虚构的，它就藏在每个为了意义而坚持的人心里，藏在每个平凡却又不凡的日子里。
喜欢星空鉴世录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星空鉴世录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