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关，斩我。】
【击败汝心中之‘障’。】
冰冷的声音回荡在虚无空间，前方的景象再次变幻。
不再是法则之海，也不是问道的虚无。李慕云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一望无际的、光滑如镜的黑色水面上。水面倒映着上空一片混沌、无星无月的天穹，也倒映着他自己的身影。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他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清晰可闻。
“斩我？击败心中之障？”李慕云微微蹙眉。这一关听起来就比前两关更加抽象和凶险。心魔、执念、性格缺陷、认知盲区……一切阻碍自身道途的内在因素，皆可称之为“障”。
他的“障”，会是什么？
是对神帝封印的焦虑？是对未知前路的不安？还是……内心深处潜藏的，因力量而来的傲慢，或因“挂逼”身份而产生的某种疏离与玩世不恭？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前方平静的水面，忽然泛起了涟漪。
涟漪中心，一道身影缓缓从水下升起。
当看清那身影的样貌时，李慕云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赫然是另一个“李慕云”！
同样的青衫，同样的面容，甚至连嘴角那若有若无的、带着几分玩味和漫不经心的笑意都一模一样！
但仔细看去，这个“李慕云”的眼神，却更加冰冷，更加漠然，仿佛世间万物，包括他自身，都只是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或实验品。他的周身，缭绕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混合着混沌与毁灭的气息，比李慕云本体更加纯粹，也更加……无情。
“镜像？心魔？”李慕云沉声问道。
对面的“李慕云”嘴角的弧度扩大，露出一丝近乎嘲讽的笑容，声音也与他一模一样，却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
“障？不，我是你，是更‘真实’的你。”
“摒弃那些无谓的‘兴趣’，那些软弱的‘共情’。力量即是真理，探索即是掠夺，万物皆为资粮。这才是混沌应有的姿态，这才是通往至高最效率的路径。”
“你所谓的‘求真’与‘有趣’，不过是弱者自我安慰的借口，是束缚你真正拥抱力量的……枷锁。”
话音未落，对面的“李慕云”抬手便是一指！
没有华丽的法术光芒，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湮灭一切的混沌指劲，撕裂空间，瞬间便到了李慕云面前！其速度之快，威力之强，远超李慕云平日随手发出的攻击！
李慕云心中警铃大作，不敢怠慢，同样一指点出，混沌之力涌动，与之悍然相撞！
轰！！！
两道看似相同，实则内核意境截然不同的混沌指劲在半空中狠狠对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片区域的物质和能量被彻底湮灭，化为最原始的虚无！恐怖的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将下方的黑色水面掀起滔天巨浪！
李慕云身形剧震，向后滑退出数十丈，才勉强稳住身形，体内气血一阵翻涌。
而对面那个“李慕云”，只是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便稳住了。
高下立判！
“看到了吗？”冰冷的“李慕云”缓缓收指，语气平淡无波，“你被无用的情感和所谓的‘道心’拖累了。若你像我一样，纯粹为了力量和探索而存在，刚才那一指，湮灭的就不只是那片空间，还有你。”
李慕云脸色凝重。他明白了，这第三关的“斩我”，斩的并非具体的心魔，而是他自身道途中可能存在的、走向歧路的“可能性”！是这个考验空间，根据他前两关的表现，模拟出的一个走向“绝对理性”、“唯力量论”极端方向的“他”！
这个“他”，摒弃了所有情感牵绊和道德约束，将“求真”扭曲为不择手段的掠夺，将“有趣”异化为对万物生灭的冷漠旁观。这样的“他”，或许在力量和探索效率上会更高，但……那还是“李慕云”吗？
“效率？纯粹？”李慕云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指，忽然笑了，只是这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为了力量而失去自我，为了探索而漠视一切，那和一台冰冷的、只知道执行指令的机器有什么区别？那样的‘至高’，求来何用？那样的‘真实’，有何趣味？”
“冥顽不灵。”冰冷的“李慕云”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双手骤然结印，“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摒弃枷锁后，真正的力量。”
轰隆隆！
他周身混沌气息暴涨，背后仿佛出现了一片正在崩灭又重组的微型宇宙虚影！无数星辰生灭，万物轮回的景象在其中一闪而逝，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混沌·归墟！”
他双掌平推，那微型宇宙虚影仿佛被压缩成了一颗不起眼的灰色光球，悄无声息地朝着李慕云飘来。光球所过之处，空间、光线、乃至法则概念，都仿佛被其吞噬、归于虚无！
这一击的威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化神期的范畴，甚至触及到了炼虚境界的门槛！其中蕴含的“归墟”真意，更是直指万物终结的法则奥义！
李慕云瞳孔收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
他不敢有丝毫保留，体内混沌道身全力运转，刚刚获得的混沌本源印记微微发烫，之前吸纳的万法感悟在识海中疯狂翻涌！
“我的道，岂是你能妄加评判！”
“混沌非是无情，而是包容！非是毁灭，而是演化之基！”
“给我……开！”
李慕云怒吼一声，没有选择硬撼那恐怖的“归墟”光球，而是双手在身前虚划，引动了体内那海纳百川、融汇万法的混沌意境！
刹那间，以他为中心，一幅瑰丽而宏大的画卷徐徐展开！
画卷之中，并非单一的毁灭与终结，而是包含了生命萌发、星辰运转、文明兴衰、爱恨情仇……仿佛将他对“有趣”与“真实”的理解，将他一路走来的见闻与感悟，尽数融入了这片混沌之中！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展示”，一种“阐述”！
那蕴含着“归墟”真意的灰色光球，撞入这片演化着万般景象的混沌画卷，就如同水滴汇入了奔流的大河！虽然激起了剧烈的波澜，试图将一切都拖入终结的寂灭，但那画卷之中蕴含的勃勃生机、无穷变化、以及那份源自本心的“趣味”，仿佛拥有着某种奇异的力量，不断地消弭、转化着“归墟”的力量！
毁灭与新生的对抗，绝对理性与包容趣味的碰撞，在这片虚无空间中激烈上演！
李慕云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的“混沌画卷”在“归墟”光球的侵蚀下，边缘不断崩毁消散。
而对面那个冰冷的“李慕云”，依旧面无表情，只是不断催动着“归墟”光球，步步紧逼。
“徒劳的挣扎。情感与羁绊，只会让你变得脆弱。”冰冷的声音如同魔咒，试图动摇李慕云的心神。
就在这僵持不下，李慕云的“混沌画卷”眼看就要被彻底侵蚀的关键时刻——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外部恶意攻击！石碑防御体系受损度35%！预计完全破毁时间：一百八十息！】
【警告！外部威胁可能干扰考验进程，建议宿主优先处理！】
系统的警示音，如同冰水般浇在李慕云的心头！
外面那个玄骨老魔，竟然真的快要破开石碑防御了！
内外交困！
考验空间内，是实力强大、理念相悖的“斩我之障”。
考验空间外，是虎视眈眈、即将破门而入的邪修。
若分心处理外面，很可能被眼前的“自己”趁机重创甚至击杀。
若不管外面，一旦石碑防御被破，本体暴露在炼虚邪修面前，同样是绝境！
危急关头，李慕云的思维却如同冰晶般冷静清晰。
“系统，能否分析眼前‘斩我之障’的构成模式与能量核心？”他在心中急问。
【叮！分析中……目标为高阶法则镜像体，核心为宿主道心负面投射与考验空间法则模拟结合体，能量运转遵循特定逻辑回路，存在核心演算节点（位于眉心印记处）。弱点：对超出其模拟范畴的、非逻辑性、高维信息冲击抗性较低。】
“非逻辑性？高维信息冲击？”李慕云眼中精光一闪，一个大胆甚至有些荒诞的念头瞬间形成！
他想起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想起了前世那个信息爆炸时代接触过的种种光怪陆离、毫无逻辑可言的东西！
或许……可以试试这个？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冰冷的“自己”，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与当前生死危机毫不相符的、带着几分诡异和恶趣味的笑容。
“你说情感是枷锁，理性是真理？”
“那好，我让你看点‘有趣’的东西。”
话音未落，李慕云竟主动收缩了那摇摇欲坠的“混沌画卷”，将大部分心神之力，连同那一丝新得的混沌本源印记的力量，以一种极其古怪、毫无规律可言的方式，疯狂灌注到自己的神识之中，然后……朝着对面的“斩我之障”，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这咆哮并非声音，而是一股庞大、混乱、充斥着无数相互矛盾、荒诞不经、甚至毫无意义的信息洪流！
这里面，夹杂着他前世记忆碎片里的——
“哲学三问：我是谁？我在哪？晚上吃什么？”
“魔性洗脑的广场舞神曲旋律！”
“无数网络段子、冷笑话、谐音梗！”
“相对论和修仙能不能共存的悖论思考！”
“还有他对系统存在的吐槽，对神帝封印的碎碎念，甚至……还有他刚刚尝试把‘快乐’融入‘毁灭剑意’失败时的那种抓狂感！”
这股信息洪流，完全不遵循任何逻辑和道理，纯粹是意识碎片的大杂烩，其中还蕴含着他那独特的、带着玩世不恭的“趣味”意念！
这，就是他理解的，“非逻辑性、高维信息冲击”！（至少对他而言，前世信息算高维吧？）
当这股堪称“精神污染”的信息洪流，撞入那冰冷“李慕云”的感知时——
嗡！！！
那一直面无表情、如同精密机器的“斩我之障”，身体猛地一僵！周身的混沌气息瞬间变得紊乱不堪！
他那双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错愕”、“混乱”、“无法理解”的神色！眉心那作为核心演算节点的印记，光芒疯狂闪烁，仿佛超负荷运转的cpU，冒出了丝丝缕缕的混乱烟气！
“无……无意义信息……逻辑冲突……错误！错误！无法解析！！”
冰冷的“李慕云”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带着一丝“气急败坏”意味的声音，他试图调动力量驱散这股信息污染，但那信息如同附骨之疽，直接作用于他的核心逻辑，让他原本完美运转的“绝对理性”模式，出现了致命的卡顿和崩坏！
就是现在！
李慕云眼中厉色一闪，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并指如剑，将体内剩余的所有力量，凝聚于指尖那一点微弱的、却融合了他自身“求真”与“有趣”道心的混沌光芒之上！
“我的道，轮不到你来定义！”
“消失吧，过时的‘可能性’！”
嗤——！
一道并不耀眼，却蕴含着李慕云全部信念与坚持的混沌剑指，如同划破黑暗的曙光，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个陷入混乱的“斩我之障”的眉心印记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个冰冷的“李慕云”身形骤然凝固，如同破碎的镜面般，从眉心开始，蔓延出无数裂纹。他死死地盯着李慕云，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不甘，最终，彻底崩散成漫天飞舞的混沌光点，缓缓融入周围的虚无之中。
【第三关，过。】
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凝滞？似乎连考验空间本身，都对李慕云这种破关方式感到有些“无语”。
李慕云脱力般地单膝跪在黑色水面上，大口喘息着，额头满是冷汗。
刚才那一波“精神污染”加全力一击，几乎耗尽了他的心神和力量。这种破关方式，赌的成分很大，但效果出奇的好。
【通过‘斩我’之关，奖励：道心澄澈度大幅提升，心魔抗性永久增强50%，混沌道身与自身意志融合度提升至15%。】
系统的奖励到来，一股清凉的气息流转全身，迅速恢复着他的消耗，并且让他感觉自己的心神变得更加通透、坚定。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
三关已过，按照石碑信息，他应该可以见到那个“吾”，得到“混沌源核碎片”了。
前方的虚无空间开始汇聚，一道更加凝实、散发着柔和而威严气息的混沌光门，缓缓成型。
光门之后，似乎是一片更加神秘的区域。
然而，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清晰的、如同琉璃破碎的声响，从“外界”传来！紧接着是玄骨老魔那充满狂喜和贪婪的狞笑！
“哈哈哈！破了！老夫终于破了这龟壳！里面的宝贝，是老夫的了！”
李慕云留在外界的那一缕神识清晰地“看”到，石碑周围的七彩光晕在万魂幡的持续侵蚀下，终于达到了极限，如同破碎的蛋壳般寸寸碎裂，露出了其中盘膝而坐的李慕云本体，以及那座散发着古老波动的石碑！
玄骨老魔血红的双眼，瞬间就锁定了李慕云，以及他膝盖上那根……依旧平平无奇的树枝。
“嗯？只有一个化神初期的小辈？”玄骨老魔先是一愣，随即狂喜，“真是天助我也！不仅能得到这神秘石碑，还能吞噬一个根基如此扎实的小辈精血！小子，纳命来！”
他狞笑着，驱动着万魂幡，那无数怨魂汇聚成一只巨大的鬼爪，带着凄厉的嚎哭与滔天的怨气，朝着李慕云的天灵盖狠狠抓下！意图一举将其魂魄抽出，肉身炼化！
考验空间内，李慕云缓缓站直了身体，通过那缕神识“看”着外界发生的这一切，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
他并没有立刻退出考验空间。
而是心念一动。
外界，他膝盖上那根平平无奇的树枝，无人自动，微微震颤了一下。
附着在其上的那一缕蕴含着混沌湮灭意境的神识，被瞬间引爆！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声势浩大。
只有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灰色的气流，如同被风吹起的尘埃，从树枝上飘起，迎向了那只遮天蔽日的怨魂鬼爪。
下一刻。
那只由无数怨魂凝聚、足以轻易撕碎化神后期修士的恐怖鬼爪，在接触到那丝灰色气流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从接触点开始，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化为最原始的虚无！
并且，这种瓦解如同瘟疫般急速蔓延，顺着鬼爪与万魂幡之间的联系，瞬间反噬到了那面黑色小幡之上！
玄骨老魔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化为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不！！这不可能！我的万魂幡！！”
在他绝望的目光中，那面祭炼了数百年、耗费了无数心血的万魂幡，幡面如同被点燃的纸张，迅速变得灰白、破碎，最终“嘭”的一声，炸成了漫天飞灰！连带着里面禁锢的无数怨魂，也一同得到了解脱，化为缕缕青烟消散。
本命法宝被毁，玄骨老魔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污血，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境界都隐隐有跌落的趋势！
他惊恐万状地看着依旧盘膝闭目、仿佛什么都没做的李慕云，又看了看那根已经恢复平静的树枝，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踢到铁板了！这是个老怪物！逃！必须逃！”
他强提最后一口元气，化作一道血光，头也不回地向着远处亡命飞遁！甚至连断臂之伤和本命法宝被毁的反噬都顾不上了！
李慕云的那缕神识“目送”着玄骨老魔狼狈逃窜，并未追击。
一只吓破了胆的老鼠而已，不值得他浪费精力。那缕混沌湮灭意境，足以让他此生都活在恐惧之中，修为也难以寸进了。
解决了外界的麻烦，李慕云的主要心神，再次回到了考验空间。
他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出，迈入了前方那道最终的混沌光门。
光门之后，会是什么？
那个“吾”，又是何等存在？
混沌源核碎片，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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