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年堂内,沉香袅袅。
老夫人躺在紫檀木榻上,面色苍白,眉头因痛苦而紧锁,呼吸略显急促。两位丫鬟侍立榻边,小心翼翼地为她更换额上敷着的热巾。
刘太医站在一旁,花白的眉毛拧成了疙瘩,见韩管事引着陆然进来,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却依旧紧锁在老夫人身上,显然对此症束手无策多时,心绪不佳。
“陆先生,这位便是老夫人。”韩管事低声介绍,语气带着恭敬与期盼。
陆然点头,上前几步,并未立刻诊脉,而是先静静观察老夫人的气色、呼吸节奏,以及那紧蹙眉宇间郁结的痛苦之色。他气海中的浩然气微微流转,一股温和的感知已悄然蔓延开来,触及老夫人周身。
头风之症,多与肝阳上亢、气血逆乱、或痰瘀阻络有关。但陆然隐隐感觉到,老夫人的病气根源,似乎更深,更沉,盘踞于脑络深处,带着一种经年累月的顽固,并非简单的外邪或内火。
“陆先生,可有看法?”刘太医见陆然只是观察,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他行医数十载,自认对此症已穷尽手段,实难相信一个年轻后生能有何妙法。
陆然收回目光,看向刘太医,语气平和:“老夫人此症,似是风痰瘀血,久羁脑络,阻塞清窍,非寻常疏风散寒、平肝潜阳之药所能及。”
刘太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陆然所言,竟与他多年诊断的核心不谋而合,甚至更为精炼。“既知病根,先生可有良策?”他追问,语气缓和了些许。
“或可一试针法,辅以导引,疏通瘀阻,化散风痰。”陆然道。
“针法?”刘太医眉头再次皱起,“老夫也曾用过针砭,收效甚微。老夫人年事已高,脑络脆弱,寻常针法恐难以深入,且风险甚大。”
“非是寻常针法。”陆然不再多言,对韩管事道:“烦请取一套金针来,需长三寸以上,细如毫芒者为佳。”
韩管事立刻吩咐下去。很快,一名丫鬟捧来一个紫檀木针盒,打开一看,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枚金光闪闪、细如牛毛的长针,显然是特制之物。
陆然净手,取过一枚金针,在指尖捻动。他屏息凝神,气海中的浩然气分出一缕,如同最精细的刻刀,悄然附着于针尖之上,使得那金针在烛光下,隐隐泛起一层难以察觉的温润光泽。
他走到榻前,对老夫人温言道:“老夫人,请放松,晚辈为您施针,或可缓解痛苦。”
老夫人虚弱地点了点头。
陆然出手如电,动作却轻柔无比。第一针,直取头顶百会穴,针尖刺入,浩然气随之如涓涓细流,缓缓渡入,并非强行冲击,而是以一种极其温和的方式,滋养、安抚那躁动不安的脑络元气。
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分别落于风池、太阳、率谷等要穴。他下针精准,力道恰到好处,每一针落下,都伴随着一缕精纯的浩然气,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小心翼翼地梳理着那些纠缠淤塞的经络与痰瘀。
刘太医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从未见过如此施针!那金针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不仅仅是刺入穴位,更像是在进行一种极其精微的“疏导”与“净化”。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随着陆然施针,老夫人周身那原本紊乱沉滞的气机,似乎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绝非寻常医道!
榻上的老夫人,紧蹙的眉头,在陆然落下第七针时,竟微微舒展了一些,口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舒适叹息。
韩管事见状,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然而,就在陆然全神贯注,准备落下最关键一针,直刺脑络深处那最顽固的瘀结之时,他附着在针尖的浩然气,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与老夫人本身病气截然不同的气息!
那气息阴冷、晦涩,如同附骨之疽,深深嵌入病根之中,若非他以浩然气这等至纯至正之力细细探查,几乎无法察觉!
这……绝非自然形成的病气!倒像是……某种外来的阴损手段,长期侵蚀所致!
陆然心中剧震,但手上动作却丝毫未乱。他不动声色,将那一丝异样气息牢牢记住,引动更为精纯的浩然气,如同阳光融化薄冰,缓缓将其包裹、化去,同时继续疏通那固有的风痰瘀血。
当最后一枚金针取出时,老夫人竟已沉沉睡去,呼吸平稳悠长,脸上痛苦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安宁。
“这……这真是神乎其技!”刘太医忍不住上前,仔细查看老夫人的状况,脸上满是震惊与叹服,看向陆然的眼神已彻底改变,“陆先生之术,老夫……叹为观止!”
韩管事更是激动得连连作揖:“多谢陆先生!多谢陆先生!”
陆然微微颔首,收好金针,脸色略显苍白。此番施针,耗神极大,尤其是最后化解那丝阴损气息,几乎动用了近三成的浩然气。但他气海之中,因成功缓解老夫人痛苦、并获得刘太医真心敬佩而涌入的愿力,却也格外精纯丰厚。
“老夫人需静养,今日暂且如此。待我开一副安神定惊、巩固疗效的方子,连服三日,观其后效。”陆然对韩管事道。
“一切但凭先生吩咐!”
当陆然随着韩管事再次回到静心堂时,萧破军看到韩管事那掩饰不住的喜色与刘太医心悦诚服的表情,刚毅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缓和。
“陆先生果然不负盛名。”萧破军道,“老夫人可好?”
“老夫人已安睡,痛楚暂消。”陆然回道,略一沉吟,还是决定暂时隐瞒那丝异常气息的发现。侯门水深,在没有确凿证据和把握之前,不宜打草惊蛇。
萧破军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地看着陆然:“先生于侯府有恩。日后在郡城若遇难处,可持此令牌来寻韩管事。”他示意了一下,韩管事立刻奉上一枚玄铁所铸、刻有“萧”字的小巧令牌。
这已不仅仅是谢礼,更是一种认可与潜在的庇护。
“多谢侯爷。”陆然坦然接过。他知道,这令牌既是护身符,也可能成为新的麻烦源头。
离开镇远侯府,坐在回程的马车上,陆然闭目凝神。
老夫人脑络中那丝阴损气息,如同一个冰冷的谜团。
是谁?为何要对一位深居侯府的老夫人下此毒手?是内宅阴私?还是涉及更庞大的势力博弈?
这郡城的风云,似乎比他想象的更为诡谲。
而他的“人间道”,在治愈肉身病痛的同时,似乎也开始触及这红尘之中,更为深沉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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