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
陈墨轩带着三人,沿伏龙村西侧小路而行。
“陈老板,今天拍什么?”苏浅月侧过身,马尾在脑后晃了晃。
“龙息河。”
陈墨轩的声音很淡。
“那里是伏龙村的命脉。”
翻过伏龙山,视野炸开。
一条河横亘眼前,阳光砸在水面上。
苏浅月几乎是小跑着冲到河边。
她蹲下身,把手探进水里。
她捧起一捧水,看着它从指缝间流走,忽然笑了。
“这水……比矿泉水还干净吧?”
“青龙水库直供。”陈墨轩走到她身边,“没被污染过。”
张文已经扛着摄影机走远了。
镜头怼着河面,拍水流过鹅卵石的画面——哗啦啦的水声被收音器完整捕捉,连水珠溅起又落下的瞬间都拍得一清二楚。
“这画面能直接当纪录片用!”张文压低声音吼。
元宝不知什么时候窜到了河边。
它低头喝了几口水,抬起头时水珠顺着黑亮的毛发滚落,然后猛地甩脑袋——
水珠炸开,在阳光里变成一圈彩雾。
“汪!”
它突然撒腿狂奔。
沿着河岸,尾巴高扬。
李涵举着手机追:“元宝!元宝慢点!姐拍不到了!”
元宝才不管。
它跑到远处突然刹车,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低头追一只黄蝴蝶。
苏浅月看着这一幕。
她转过身。
“陈老板,你们村的狗都这么快乐吗?”
“不是。”陈墨轩盯着元宝的背影,“是元宝比较傻。”
“汪!”
元宝猛地回头,冲主人叫了一声,是在抗议。
苏浅月被逗笑了。
笑声清脆,在河边荡开。
陈墨轩看了她一眼,目光又投向远方。
“那边是牛首山。”他抬手指向西南,“我上次进山找鸡枞的地方。”
顺着他手指看去——
层峦叠嶂,山势险峻。
“山里东西多。”陈墨轩收回手,“但也危险。”
苏浅月点头。
她想起那天在鹰涧崖的绝境。
心跳忽然快了半拍。
张文这时扛着摄影机回来。
“陈老板,那边有座石桥,我能过去拍吗?”
“去吧。”
张文立刻往桥那边跑。
那桥很简陋,就几块大青石搭在河面上。
他走上桥,架起三脚架,把摄影机固定好。
取景器里——
河水从桥下流过,两岸是密不透风的树林,远处是连绵群山。
他按下录制键。
镜头缓缓推进,从河面推向远山,阳光洒在山峦上,云雾在山腰慢慢游走。
世界静止了。
“绝了……”张文喃喃自语。
苏浅月走到河边一块平坦大石上坐下。
河水从脚边流过,带走所有燥热。
她闭上眼。
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是河水的清新,是野花的甜香,还有……
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这片土地的味道。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陈墨轩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伏龙村的美,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美。
是要静下心,慢慢品的美。
“浅月姐!”
李涵的声音炸响。
她睁开眼,看到李涵举着手机对着自己傻笑。
“你刚才那表情太仙了!我拍下来了!”
苏浅月脸一红:“你偷拍我?”
“抓拍!这叫抓拍!”李涵晃了晃手机,“回去当花絮用!”
太阳西斜。
陈墨轩看了眼时间。
“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张文恋恋不舍地收设备。
四人一狗沿小路往回走。
河水在夕阳下泛着金光。
苏浅月走在陈墨轩身边,忽然开口:
“陈老板,今天真的谢谢你。”
陈墨轩没说话。
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
四人到农场门口时,天已经开始暗了。
“等我一下。”
陈墨轩走进农场,几分钟后拎着三个鼓囊囊的大袋子出来。
“给你们准备的。”
苏浅月接过其中一个,很沉。
她打开看——
草莓和葡萄,每样都有,红的红,紫的紫,挤在一起。
“这……太多了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
“不多。”
陈墨轩又把另外两袋递给张文和李涵。
“路上吃。”
李涵抱着袋子,眼睛都在发光。
“陈老板,你也太大方了!”
“还有蔬菜,车上放不下,我放你们后备箱了。”
苏浅月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有些什么在涌动,但她没说出口。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开车小心。”陈墨轩说,“到了给我发消息。”
“好。”
苏浅月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
红色甲壳虫缓缓驶离农场。
她从后视镜里看到陈墨轩站在原地,元宝蹲在他脚边,一人一狗一鸡一鸭目送她们离开。
画面定格。
---
晚上八点。
红色甲壳虫停在苏家楼下。
苏浅月拎着大包小包上楼,刚开门,周安然就从客厅探出头来。
“月月回来了?”
她看到女儿手里的东西,眼睛一亮。
“哎呀,这么多东西?”
“妈,你帮我拿一下。”
苏浅月把袋子递过去。
周安然接过来,掂了掂。
“挺沉啊。”
她打开袋子,看到里面的草莓和葡萄,又看到另一个袋子里面的蔬菜,表情变了。
“这是……”
苏思齐从书房走出来,看到满桌东西,笑了。
“这是去相亲了?收获颇丰啊。”
“爸!”
苏浅月脸腾地红了。
“你瞎说什么!”
周安然拿起一颗草莓,也没洗,直接塞进嘴里。
下一秒——
她瞪大眼睛。
“这……这什么神仙草莓?”
苏思齐也拿起一颗尝了。
他的表情瞬间凝固。
半晌,他放下草莓,看向女儿。
“月月,这些东西可不便宜吧?”
他顿了顿。
“那小伙子对你挺上心的。”
“爸妈!”
苏浅月羞得跺脚。
“你们想什么呢!这是我去拍视频,人家农场主送的!”
但她脸上的红晕出卖了她。
苏思齐又拿起一颗草莓,细细品尝。
良久,他抬起头。
“女儿,那农场主人品怎么样?”
“爸——”
周安然笑眯眯地说:“行了行了,不逗你了。不过这小伙子确实不错,你可以多接触接触。”
苏浅月低着头,不说话。
她拎着背包,快步走进房间,关上门。
背靠在门上,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手机在这时震了一下。
她拿出来——
陈墨轩发来消息:“到家了吗?”
她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打:
“到了,谢谢你今天的招待。”
消息发出去,很快收到回复:
“嗯,早点休息。”
苏浅月抱着手机,走到窗前。
窗外是省城的夜景,灯火通明,车流如织。
可她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伏龙村那条宁静的河流,还有夕阳下那道沉默却可靠的身影。
她咬了咬嘴唇。
忽然转身,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小本子。
撕下一页纸。
在上面写了几行字。
然后折好,塞进背包最里面的夹层。
她盯着那个夹层,忽然笑了。
“只见了两次面啊……”
她喃喃道。
“怎么就……”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
但她知道。
有些事,不需要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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