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马人汇入夜间车流。
车内空间不大。苏浅月的手指不安分，又在他脸颊上戳了一下。
陈墨轩没有躲，只是在红灯停下时，侧过身，一把抓住那只作乱的手。
她的手很软，被他整个包在掌心。
“别闹。”他的声音很低。
车厢里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苏浅月看着他，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
“去哪儿？”她开口，声音带着沙哑。
“带你去个地方。”陈墨轩松开手，重新握住方向盘。
车子没有开往市中心，而是拐进了一条岔路，朝着灯火更密集的老城区驶去。
十几分钟后，车速放缓。
喧闹的人声和食物的香气，隔着车窗玻璃，直接撞了进来。
“到了。”陈墨轩把车停进一个路边车位。
苏浅月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街道两侧，小摊一个挨着一个。白色的蒸汽升腾，融进红色的灯笼光晕里。
刚下班的年轻人，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在人流中穿行。
这股鲜活的烟火气，冲散了静心斋的精致和拘束。
苏浅月的眼睛在发光。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为了喂饱某人，把省城的美食地图都研究透了。”陈墨轩解开安全带。
两人下车。
烤肉的孜然味，关东煮的鲜香味，扑面而来。
苏浅月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走，那家烤串，我一直吃的！”她熟门熟路地拉起陈墨轩的手，主动在前面开路。
她拉着他，在拥挤的人群里灵活地穿梭。
最后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前。
摊主是个光头的中年男人，正埋头翻动烤架上的肉串，油脂滴在炭火上，发出“滋啦”的声响。
“老板，十串五花，十串板筋，五个鸡翅，两串烤韭菜！”苏浅月一口气报出菜名。
“好嘞！老样子！”老板头也没抬地应着。
他们又在隔壁的麻辣烫摊位前站定。苏浅月拿起小筐，毫不手软，冬瓜，海带，鱼丸，福袋，装了满满一筐。
苏浅月把一串烤五花递到陈墨轩嘴边。
陈墨轩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好吃。”
“当然了！”苏浅月自己也咬了一口，吃得嘴角沾上了酱汁。
她从麻辣烫碗里夹起一只虾，吹了吹，正要往嘴里送。
动作停住。
她把虾递到陈墨轩面前。
陈墨轩接过，三两下剥掉虾壳，把完整的虾仁，又递回她嘴边。
苏浅月张嘴，吃掉。
她又夹起第二只。
陈墨轩接过，剥壳，递过去。
她吃掉。
两人没说话，一个夹，一个剥，动作流畅。
周围人来人往，吵吵嚷嚷，他们自成一角。
吃了好一会儿，苏浅月才从一串烤鸡翅上抬起头。
“你怎么不吃？”
“看着你吃。”陈墨轩把第三只剥好的虾仁，放进她碗里。
苏浅月不说话了，低头从碗里夹起那颗虾仁，放进嘴里。
她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
陈墨轩从外套内侧口袋里，拿出钱包。
从里面抽出一张银行卡。
他把卡放在油腻的小桌板上，推到苏浅月面前。
苏浅月正对付着一个鱼豆腐，看到眼前的卡，动作停住。
“这是什么？”她放下竹签，擦了擦手。
“给你的。”
“给我的？”
“你的分红。青律首席运营官。”陈墨轩说得直接。
苏浅月拿起那张卡，看了一眼，又把它推了回去。
“我不要。”她表情认真，“而且公司现在到处都要花钱，线上渠道，新店，山里也等着投入。这钱我不能要。”
陈墨轩没有跟她争论公司的财务。
他只是把卡又推了回去。
“这不是公司的钱。”
他停顿了一下。
“这是我的钱。”
苏浅月还要再推。
陈墨轩伸手，按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干燥，压在她的手背上。
“这是老婆本。”
他看着她的眼睛。
三个字，在嘈杂的夜市里，却比任何声音都清晰。
苏浅月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她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按得更紧。
她移开视线，拿起一串烤蘑菇。
“谁……谁要你的老婆本了……”她的声音很小，快要被周围的人声淹没。
陈墨轩松开手，拿起那张卡，直接塞进她大衣的口袋里。
“密码是你生日。”
苏浅月这次没有再拒绝。
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脸上的热度一直没有退。
过了一会儿，陈墨轩开口。
“叔叔那边……我过去，他不会再摆阵仗考我了吧？”
苏浅月听到这话，“噗嗤”一声。
她抬起头，看着陈墨轩那副有点不确定的样子。
“放心吧。”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我们家老苏同志，早就投降了。”
“他上次回去，还跟我妈念叨，说你的立体蓝图，比他做的规划都周全。”
陈墨轩听完，心里那点不确定，彻底散了。
“那……定个时间？”他问。
“嗯……”苏浅月想了想，“大年初二，过来拜年。”
“好。”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一顿饭吃完，两人沿着小吃街慢慢往外走。
一阵冷风吹过。
苏浅月脖子缩了缩。
下一秒，她的手被他握住，然后一起放进了他宽大的外套口袋。
口袋里很暖。
苏浅月的手指动了动，和他十指相扣。
两人安静地走着。
路边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墨轩。”苏浅月忽然开口。
“嗯？”
“大半年前，我还在到处乱逛，你还在单位里写报告。”她说。
“现在不一样了。”陈墨轩说。
“嗯。”苏浅月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不一样了。”
很快，走到了停车的地方。
陈墨轩开车把苏浅月送到小区楼下。
车子停稳。
两人都没动。
“我上去了。”过了好一会儿，苏浅月才开口。
“好，早点休息。”
苏浅月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她走到驾驶座的车窗旁，弯下腰。
“晚安。”
“晚安。”
她转身，朝着单元楼的门走去。
走了两步，她忽然停住，又转过身跑了回来。
陈墨轩正看着她的背影。
她已经跑到车窗前，踮起脚，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很轻，很软。
“这下是真的晚安！”
她说完，不等陈墨轩有任何反应，就笑着跑进了单元楼。
感应灯亮起，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深处。
陈墨轩一个人坐在车里。
他抬起手，碰了碰刚才被她碰过的地方。
那里还留着一点温度。
他看着苏浅月消失的方向，许久，发出一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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