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陈墨轩在农场里巡视。
冬日的田地自有其规整的美感。
蔬菜地里内绿意盎然,露天的土地盖着一层薄薄的稻草,静待开春。
他走到一片正在翻整的土地前,停下脚步。
两个身影在田里。
王小红正在指挥别人干活。
她旁边,一个身材瘦削但骨架结实的男人。
是堂哥陈云深。
陈墨轩走过去。
“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云深停下手里的活,缓缓直起腰。
他看见陈墨轩,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前天夜里到的车。”
“刚回来就在家歇着嘛,再说现在农场也不缺人手干活啊。”陈墨轩看着他。
大半年未见,堂哥黑了,瘦了,眼角的纹路刻得更深。
“歇不住。”陈云深摆了摆手,“在屋里坐着,骨头缝里都难受。再说,你嫂子一个人在农场忙,我回来搭把手,应该的。”
王小红也停了下来,看向自己的丈夫。
“墨轩,你别管他,他就是个劳碌命。”
陈云深搓了搓手,手上的泥土混着厚重的老茧。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看着远处连片的温室大棚,看着不远处包装车间进出的人影。
“墨轩,你现在这农场……真不得了。”
他的话里,有惊叹,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距离感。
“回来之前,小红在电话里跟我说,村里变化大,我还不信。这次回来一看,我差点以为走错路了,这路,这房子,还有村口那个停车场……”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想把这一年错过的时光用言语补上。
“都是大家一起干出来的。”陈墨轩递过去一根烟。
陈云深接了过来,却没点燃,只是夹在粗糙的手指间。
“我听小红说,你给她发了工资,还给了什么……分红?”
他问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不太自然。
“是,嫂子是咱们农场的元老,管理着蔬菜基地,她应得的。”陈墨轩回答得坦然。
他低下头,重新握紧了锄头。
“我再干会儿,不能让你嫂子一个人干。”
他不再说话,只是用锄头,一下,一下,翻着土地。
陈墨轩看着他沉默的背影,没有再劝。
他继续往前走,绕过菜地,走向远处的鱼塘。
冬天的鱼塘水面结了一层薄冰。
塘边却很热闹。
鸡老大正带着一群鸡小弟,在塘边的草地上刨食。
不远处,鸭老六在冰面上摇摇摆摆地散步。
鸡老大看见了鸭老六。
它停下刨地的动作,伸长脖子,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
冰面上的鸭老六听见了。
它没有理会,反而故意在冰上滑行了一段距离,然后扭过头,对着鸡老大的方向,“嘎嘎”叫了两声。
那叫声里,全是挑衅和得意。
鸡老大被激怒。
它扑腾着翅膀,从岸边直冲向冰面。
它的爪子在光滑的冰上根本抓不住地,一上去就摔了个嘴啃泥,姿态狼狈。
岸边的鸡小弟们发出一阵混乱的叫声。
冰面上的鸭老六发出了嘲笑的“嘎嘎”声。
陈墨轩看着这滑稽的一幕。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慢慢成形。
他看着那只在冰上打滚的鸡,又想起了刚刚在田里埋头苦干的堂哥。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王小红的电话。
“嫂子,晚上我找我哥商量点事。”
……
傍晚,陈建忠家。
堂屋的八仙桌上,摆了八个菜。
清蒸鲈鱼,板栗烧鸡,蒜蓉炒青菜,还有一锅土鸡汤。
陈建忠和马秀英老两口,脸上挂着掩不住的笑。
陈云深和王小红坐在下首,他们中间,是正在埋头扒饭的陈宇。
陈墨轩给陈云深倒了一杯酒。
“哥,这一年,在外面辛苦了。”
陈云深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仰头喝干。
辛辣的白酒滑过喉咙,一股热气从胃里升起,驱散了身体里的疲惫。
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辛苦啥,就是挣点力气钱。”他夹了一筷子花生米,放进嘴里。
“就是厂里不好干。一天十二个小时,站在流水线旁边,就干一个动作,拧螺丝。一天下来,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加班还不给钱,说是自愿的。谁敢不‘自愿’?第二天主管就给你小鞋穿。”
他自嘲地笑了笑,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有时候夜里下班,走在路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就感觉自己跟个零件一样,随时都能被换掉。”
王小红默默地给他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肉。
陈建忠和马秀英听着儿子的讲述,不住地唉声叹气。
陈墨轩安静地听着,等他说完,才又给他把酒满上。
“哥。”
陈墨轩开口。
“过完年,别走了。”
陈云深端着酒杯的手,悬在了半空。
“不走?不走干啥?”他苦笑一声,“我在家能干啥,种地?我那点把式,连你嫂子都比不上。总不能一家三口,都指着你嫂子在农场挣钱吧。”
“我准备再开个养殖场。”陈墨轩继续说。
“养点高端的鸡和鸭。我查了一下,清远麻鸡和连城白鸭这两个品种很好。”
陈云深愣住了。
这两个名字他听过,电视上看过,都是价格很贵的那种。
“你让我养那个?”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墨轩,你别开玩笑了。我养几只土鸡土鸭还行,那种金贵的玩意儿,我怕给你养死了,到时候赔都赔不起。”
这是他真实的想法。
“没事。”陈墨轩看着他,“说白了,它们也是鸡,也是鸭。吃的都是五谷杂粮。咱们农场有地,有现成的菜叶。”
“哥,这个养殖场,就交给你来管。”
“不行不行!”陈云深立刻拒绝,脸都涨红了,“这绝对不行!”
他还要再说什么。
桌子底下,一只脚不轻不重地踢在了他的小腿上。
是王小红。
她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丈夫。
“墨轩信你,你咋就不信你自己?”
“他把这么大个摊子交给你,这不是让你占便宜,是给你压担子。这个家,你是一家之主,你不把这个责任担起来,谁担?”
一番话,让陈云深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又看看陈墨轩。
责任。
他这辈子,都在为这两个字奔波。
养家的责任,做儿子的责任,做父亲的责任。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端起面前那杯满满的白酒。
仰起头,一口闷干。
他把酒杯重重地墩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好。”
他对着陈墨轩,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陈建忠和马秀英老两口,看着这一幕,眼角都湿润了。
“好,好啊。”大伯母马秀英不停地念叨。
就在这时,一直埋头吃饭的小宇,忽然抬起头。
“爸爸,你是不是不用走了?”
孩子的声音,清脆又带着最大的期盼。
陈云深身体剧烈一震。
他弯下腰,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用尽全力搂在怀里。
他把脸深深埋在儿子的颈窝。
这个在外漂泊、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男人,压抑了许久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他饱经风霜的脸颊,奔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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