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曲靖的维修铺里来了一个面生的中年人，穿着种植区常见的粗布衣服，手上带着厚茧，眼神里透着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他没有修理东西，而是四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凑到柜台前，压低声音问道：“曲师傅是吧？听说您这儿路子广，收东西也实在。”
曲靖不动声色：“混口饭吃而已。您有什么指教？”
那人左右看了看，见铺子里没有其他客人，才从背后一个半旧的麻袋里，掏出一小团雪白蓬松的东西，是棉花，品质相当不错，棉绒长，色泽洁白，显然是精心挑选和处理过的。
“自家偷偷在边角地种了点，攒了些，不敢在农贸市场大批出，怕惹麻烦。”那人声音压得更低。
“有二十斤，想换点实在东西，最好是工具、结实耐用的布料，或者……药品。”
棉花！这在严格管控经济作物种植的基地里，可是紧俏货，尤其是品质这么好的棉花。
官方纺织厂主要依靠回收纤维和少量配额种植，优质原棉极其稀缺。
二十斤棉花，足够做几床厚实被褥或者不少御寒衣物了，其价值不言而喻。
曲靖心中迅速权衡。
对方显然急需置换物资，而且不想通过官方或公开市场，这正中下怀。
工具和布料他铺子里有现成的，药品……他想起江秀秀之前给周云配药时，空间里还有一些最基础、包装最不起眼的消炎药和止痛片可以动用。
“棉花是好东西，”曲靖开口道，语气平淡，“不过现在这东西敏感，价格不好说。您想要什么工具？布料要什么样的？药品……我这儿可没有多少，只有一点以前存的、治头疼脑热最普通的药片。”
经过一番谨慎的讨价还价和反复验看棉花品质，最终，曲靖用铺子里两把质量上乘的旧斧头，修复打磨过、一匹结实的混纺基地布这是从李维渠道换来的、加上一小瓶约二十片没有任何标记的普通消炎药片，换取了这二十斤优质棉花。
交易过程非常快，双方都力求干脆，避免节外生枝。
那人拿了东西，迅速离开，消失在街道尽头。
傍晚，曲靖将这包珍贵的棉花扛回家。
江秀秀打开一看，眼睛顿时亮了。
她伸手抓起一把，棉絮柔软洁白，带着阳光和植物的干净气息。
“这么好的棉花！这下冬天不怕了！”她欣喜道。
“正好，可以给元宝再两件棉袄，剩下的，还能做几副手套和厚袜子。”
在末世，保暖和吃饱同等重要。这二十斤棉花，在他们看来其价值远超过曲靖付出的工具、布匹和药品。
“那人急着换东西，估计家里缺工具干活，或者有人生病急需药。”曲靖分析道，“咱们算是捡了个便宜，但也得小心。这种私下交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江秀秀点头，将棉花仔细收好，藏在存放棉布的旧木箱里，上面盖上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有了这些，加上之前存的，就算冬天再冷、基地再乱，咱们起码冻不着。”她语气里带着满足和安心。
这次意外的棉花交易，不仅补充了家庭重要的御寒物资，也再次证明了曲靖铺子作为隐秘交易节点的价值。
得了这二十斤上好的棉花，江秀秀心里就有了谱。
天气眼见着一天天凉下来，秋风刮在脸上已经有些寒意。
元宝去年的冬衣早就又短又薄，挡不住今年的冷了。
她没急着动那些棉布，先翻出家里积攒的一些旧衣物，挑出几件质地还算厚实、只是颜色褪尽或者款式完全不合身的，拆洗干净，晾晒得蓬松。
这些旧布，就是棉袄的面子和里子。
面子选了件深蓝色、洗得发白的旧工装外套，耐磨，里子则用了米白色的旧床单，柔软亲肤。
比照元宝的身量，她用木炭条在旧布上画出轮廓，特意放宽了尺寸，袖口和衣摆都留出了富裕，孩子长得快，冬天里面还要套衣服。
裁剪好后，她就开始絮棉花。
这活儿需要耐心和巧劲。
她将雪白蓬松的棉花撕成均匀的薄片，一层层、轻柔地铺在里子布上，尤其是前胸、后背和肩膀处，絮得格外厚实均匀，确保保暖没有死角。
絮棉花的时候，元宝就趴在一旁看着，小手好奇地想摸，被江秀秀轻轻拍开：“别碰，沾了手汗就不暖和了。”
铺好棉花，覆上面子布，用大号针沿着画好的衣片轮廓，疏疏地先固定几针，防止棉花滑动。
然后便是漫长而细致的绗缝。针脚必须细密匀称，既要缝牢，又不能太紧把棉花压实失去了蓬松保暖的效果。
江秀秀就着油灯，一针一线，沿着衣襟、袖窿、肩线……将两层布和中间的棉花牢牢地缝合在一起。针线穿过厚实布料的“嗤嗤”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而安宁。
第一件是对襟的棉袄，方便穿脱。
她用同色布条捻成细绳，盘了五对结实的布扣。
第二件则是套头的款式，领口开得不大，能更好地防风。两件棉袄都做了立领，保护脖颈。
最后的工序是上袖子、缝袖口和下摆。袖口和下摆她都折进去缝了双层边，更加耐磨，也防止棉花钻出来。
当两件厚墩墩、软乎乎的新棉袄最终完成，摆在床上时，连曲靖看了都忍不住点头：“厚实，针脚也密实，元宝今年冬天冻不着了。”
江秀秀让元宝试穿。
孩子套上那件对襟的蓝色棉袄，衣服果然做得宽大，但厚实的棉花立刻将身体包裹住，隔绝了秋夜的寒意，显得虎头虎脑，格外精神。
元宝自己摸着光滑的布面和里面鼓囊囊的棉花，小脸上满是惊奇和欢喜：“妈妈，好软，好暖和！”
“嗯，这就是新棉袄。”江秀秀替他系好扣子，整理着衣领，眼里是温柔的笑意，“有了它，元宝就不怕冷了。”
这两件用旧布和新棉做成的棉袄，或许样式土气，毫无美观可言，但却倾注了母亲全部的心血和对孩子最质朴深沉的爱。
在物资匮乏、未来难料的末世，能为孩子亲手缝制抵御严寒的衣裳，看着他温暖健康地成长，便是江秀秀心中最大的满足与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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