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在梧桐树上有气无力地嘶鸣,苏阮坐在汀兰苑的窗前,手中捏着那封沈书言伪造的密函,指腹反复摩挲着信纸上早已干涸的墨迹。窗外的阳光透过叶隙落进来,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她眉宇间的阴霾。
自那日在刑部大牢外听到沈书言与莲花社爪牙的对话,她便如坠冰窟。可当她拿着“铁证”去见萧玦时,却被沈书言提前买通的狱卒阻拦,连萧玦的面都未能见到。沈书言随后赶来,痛心疾首地“劝说”她不要被感情蒙蔽,甚至“无意”中透露萧玦在牢中“态度强硬,拒不认罪”,更坐实了通敌的嫌疑。
“小姐,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用些吧。”春桃端着一碗清粥走进来,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红了眼眶。自上次苏阮从刑部大牢回来,便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呆坐不语,看得她心惊肉跳。
苏阮摇摇头,目光依旧胶着在密函上。火漆印的纹路、模仿得惟妙惟肖的笔迹、甚至那几个“人证”的供词……沈书言的布局滴水不漏,连她这个来自现代、自诩逻辑清晰的人,都险些被这精心编织的罗网彻底困住。
“春桃,”苏阮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说……一个人要多恨另一个人,才会处心积虑地造就这样一场冤案?”
春桃愣了愣,想起沈书言平日里的温柔模样,又想起苏阮从牢外回来时的震惊,咬了咬唇:“奴婢不懂什么爱恨,但奴婢知道,靖王殿下为了小姐,连命都可以不要。那夜的刺客,还有镇邪庙的毒针……”
春桃的话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苏阮心中那层名为“理智”的硬壳。她想起萧玦在镇邪庙奋不顾身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雨夜中他为她披上披风时掌心的温度,想起书房里他指着糖纸戒指陨石时眼中的郑重……那些画面与眼前的“铁证”激烈碰撞,让她头痛欲裂。
“可证据……”苏阮喃喃道,“那么多证据,怎么会都是假的?”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沈书言温和的声音:“三小姐,在下听闻你近日茶饭不思,特来看看。”
苏阮猛地抬头,看着沈书言提着食盒走进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心中一阵反胃。她强压下厌恶,冷冷地看着他:“沈公子有事?”
沈书言被她冷淡的态度一噎,随即露出更温柔的笑容,将食盒放在桌上:“听说你喜欢城南铺子的桂花糕,特意买了些来。三小姐,事已至此,你再伤心也无用。靖王殿下他……”
“住口!”苏阮猛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怒火,“沈公子似乎对殿下的事格外上心?”
沈书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忧虑:“三小姐何出此言?在下只是担心你。你看这密函,”他拿起桌上的信,语气沉痛,“吏部的老学究都鉴定过了,笔迹、火漆印,无一不是真的。还有那丢失的战马,北狄那边已经放出话来,说是收到了‘大胤靖王’的‘厚礼’……”
“北狄放话?”苏阮抓住他话中的漏洞,“他们怎么会知道是殿下送的?”
沈书言一怔,随即道:“自然是那几个接头的人传出去的。三小姐,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他上前一步,试图握住苏阮的手,“听我一句劝,趁早与靖王殿下划清界限,否则一旦圣上震怒,牵连到你,我……我怎么向九泉之下的父母交代?”
他的眼神真挚,语气急切,仿佛真的只是出于关心。可苏阮一想到他在刑部大牢里与莲花社爪牙的对话,只觉得一阵恶寒。她猛地甩开他的手,退到窗边:“沈公子的关心,苏阮心领了。至于殿下是否清白,我相信他会证明给所有人看。”
“三小姐!”沈书言脸上的温柔彻底消失,换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狰狞,“你到底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对沈书言耳语了几句。沈书言脸色微变,随即对苏阮道:“三小姐,宫里传来消息,圣上要亲自提审靖王殿下,在下得去吏部准备材料,先走了。”
他走后,苏阮看着桌上的桂花糕,只觉得讽刺。沈书言的步步紧逼,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必须尽快见到萧玦,告诉他沈书言的阴谋!
与此同时,刑部大牢深处。
萧玦身着囚服,却依旧腰杆挺直地坐在冰冷的石床上。牢门外传来锁链拖动的声音,他抬眸,看到刑部尚书带着一队禁军走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狞笑。
“靖王殿下,圣上有旨,即刻提审。”刑部尚书宣读圣旨,语气阴阳怪气,“殿下可准备好了?”
萧玦站起身,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冷冽如冰:“有劳尚书大人费心。”
前往皇宫的路上,萧玦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反复推演着沈书言的布局。从河工款到战马案,再到这封密函,环环相扣,显然是蓄谋已久。他最担心的,还是苏阮的态度。暗卫曾试图送信给她,却被沈书言的人拦截,不知她现在是否还相信他。
金銮殿上,皇帝高坐龙椅,脸色阴沉。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看向萧玦的目光各异,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萧玦,”皇帝开门见山,将一叠供词和密函摔在他面前,“你可知罪?”
萧玦扫了一眼供词,上面是那小校和南货铺老板的“证词”,漏洞百出,却被沈书言粉饰得煞有其事。他沉声道:“臣弟不知。”
“不知?”皇帝怒拍龙椅,“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那密函上的火漆印,可是你亲卫的专属印记!笔迹也与你平日风格相似,你作何解释?”
“启禀父皇,”萧玦不卑不亢,“火漆印可仿,笔迹可学,单凭这些,如何能定臣弟通敌叛国之罪?”
“放肆!”一旁的御史大夫跳出来,“殿下这是怀疑圣上的判断,还是觉得满朝文武都是瞎子?”
“臣弟只是希望父皇能彻查此事,”萧玦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最终落在角落里嘴角含笑的沈书言身上,“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够了!”皇帝显然已经被沈书言提前“疏通”,怒意更盛,“萧玦,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传那几个证人上殿!”
小校和南货铺老板被带了上来,两人眼神闪烁,显然是被沈书言威逼利诱过。他们按照事先串好的供词,将“亲眼所见”的“事实”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刺向萧玦。
萧玦冷冷地看着他们,心中早已了然。他看向皇帝,沉声道:“父皇,臣弟请求与这二人当面对质。”
然而,皇帝早已被沈书言蒙蔽,哪里还听得进他的辩解。“对质?”皇帝冷哼一声,“他们所言句句属实,你还有何话可说?朕看你是铁了心要抗旨不招!”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声:“苏三小姐求见——!”
所有人都愣住了。苏阮怎么会来?
萧玦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她来了?她是来……指证他的,还是……
沈书言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没想到苏阮竟然会闯宫!他立刻上前一步,对皇帝道:“圣上,苏三小姐乃女眷,此时闯宫不合规矩,恐怕是被靖王殿下迷惑,一时糊涂……”
“让她进来。”皇帝皱了皱眉,还是准了。
苏阮穿着一身素净的襦裙,头发简单地用木簪束起,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地走进金銮殿。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殿中,对着皇帝福了福身。
“民女苏阮,参见圣上。”
“苏氏,你不在家中待着,闯宫作甚?”皇帝语气不悦。
苏阮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与萧玦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那目光中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深深的痛苦。萧玦的心猛地一沉。
“民女听闻靖王殿下被指通敌,特来……”苏阮顿了顿,从袖中拿出那封密函,“特来呈上此信,并求圣上彻查。”
沈书言心中一喜,以为苏阮是来“指证”萧玦的,连忙道:“三小姐深明大义,快将证据呈给圣上!”
苏阮却看都没看他,只是将密函递给内侍,声音平静无波:“圣上,此信乃民女在慈安寺拾得,上面的火漆印和笔迹,确实与靖王殿下相似。但民女认为,此事另有隐情。”
“哦?”皇帝来了兴趣,“你有何证据?”
“民女没有证据,”苏阮坦然道,“但民女有几点疑问。其一,福记南货铺的老板半月前便已失踪,为何偏偏在此时出现指证殿下?其二,丢失战马一案,为何所有证据都指向殿下调度不力,却无人去查战马的真正去向?其三,”她看向萧玦,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靖王殿下若真通敌,为何不将此事做得更隐秘,反而留下如此多破绽?”
她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殿中一些官员的思路。是啊,以靖王的智计,怎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沈书言脸色大变,急忙道:“三小姐这是在为靖王开脱!她与靖王关系匪浅,所言不可信!”
“沈公子此言差矣,”苏阮冷冷地看着他,“民女只是就事论事。若殿下真的通敌,民女第一个不饶他!但在真相大白之前,民女不愿相信,一位曾数次舍身救民女于危难的人,会是通敌叛国之辈。”
她的话掷地有声,让萧玦的心猛地一颤。她……还是选择相信他?
“够了!”皇帝被她一番话搅得心烦意乱,“苏氏,这里轮不到你一个女子置喙!来人,将靖王殿下押回大牢,从长计议!苏氏,你擅闯皇宫,本应治罪,念你初犯,回去好好反省!”
禁军上前,再次将萧玦押走。经过苏阮身边时,萧玦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有感激,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苏阮看着他被带走的背影,紧握的双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并没有改变皇帝的想法,甚至可能让沈书言更加警惕。但她必须表明立场,为萧玦争取时间。
沈书言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三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
苏阮猛地转头,眼中寒光一闪:“沈公子还是管好自己吧。”
她说完,不再看他,转身离开了金銮殿。阳光洒在她身上,却无法温暖她冰冷的心。信任的危机已经爆发,她与萧玦的情路,也因此变得坎坷无比。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沈书言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苏阮,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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