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的董事会选在每月第一个周五的上午，地点是老宅主楼三层的圆形会议室。巨大的穹顶绘着繁复的家族纹章，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红木长桌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却驱散不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算计。
苏清鸢坐在主位右侧的继承人席位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桌面。她回国不过三日，对苏家的产业布局还停留在父亲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里，面对叔伯们或明或暗的质询，她能做的，只有据理力争。
“清鸢侄女，” 二伯父苏振海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不是我们不信任你，只是你常年在海外，对家族事务一无所知。苏家这艘大船，总不能交给一个门外汉来掌舵吧？”
他的话立刻得到了旁支几位叔伯的附和。“是啊是啊，振海说得在理。我看不如让振涛的儿子苏明轩来试试，年轻人脑子活，对国内市场也熟悉。”
苏明轩是苏清鸢的远房堂兄，此刻正坐在末席，闻言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故作谦虚地推了推眼镜：“各位长辈抬爱了，我哪有这个能力……不过既然是为了家族，我愿意一试。”
苏清鸢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反驳，会议室的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
顾烬严站在门口，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苏清鸢身后，双手自然地搭在她的椅背上，红瞳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冷漠。
“顾先生，这是苏家的董事会，你一个外人，似乎不该插手吧？” 苏振海皱着眉，语气不善。在他看来，顾烬严不过是苏家捡回来的“野种”，仗着苏振邦的一时兴起，也敢在他们这些长辈面前摆谱？
顾烬严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他低下头，凑到苏清鸢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姐姐别怕，有我在。”
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铁锈味，拂过苏清鸢的耳廓，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不可否认，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她紧绷的神经确实松弛了一瞬。
“外人？” 顾烬严终于抬眼，看向苏振海，红瞳里没有任何温度，“苏先生似乎忘了，我现在是苏家的合法继承人之一。按照法律，我有权旁听并参与任何涉及家族资产的决策。”
苏振海被他噎得一滞，脸色有些难看。苏明轩见状，立刻站出来打圆场：“顾先生，我们讨论的是清鸢姐的继承人资格问题，这和你无关。”
“和我无关？” 顾烬严低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我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谁敢动她的东西，就要问问我同不同意。”
他的目光落在苏明轩身上，那眼神锐利如刀，让苏明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你想干什么？这里是苏家！” 苏振海拍案而起，试图用长辈的身份压制他。
顾烬严没有理会他，他走到长桌的另一端，那里放着一支价值不菲的万宝龙钢笔，是苏振邦常用的那支。他拿起钢笔，在指尖转了个圈，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猛地用力——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响起，那支昂贵的钢笔被他徒手捏碎了。蓝色的墨水瞬间喷涌而出，溅落在洁白的桌布上，像一朵朵绽放的墨色花。其中几滴，不偏不倚，溅在了离他最近的苏清鸢手背上。
冰凉的墨水渗入手背的皮肤，带来一阵微麻的刺痛。苏清鸢下意识地缩回手，看着手背上那抹刺目的蓝，心脏猛地一缩。
顾烬严扔掉手中的钢笔残骸，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煞白的苏振海和苏明轩，红瞳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这支笔，是我姐姐父亲用过的，”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压迫感，“谁要是想动我姐姐的位置，下场……就和它一样。”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苏清鸢的手背上，眼神复杂。然后，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手背上的墨水，动作竟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
“姐姐的东西，” 他低声说，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议室，“谁也碰不得。”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顾烬严这突如其来的暴力震慑住了。他们知道顾烬严手段狠辣，却没想到他敢在苏家董事会上，对苏家的长辈如此不敬，甚至做出如此过激的行为。
苏振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顾烬严，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苏明轩更是面如土色，躲在苏振海身后，不敢再看顾烬严一眼。
顾烬严仿佛没看见他们的反应，他拉过苏清鸢的手，将她从座位上带起来。“姐姐，我们走。这里的空气，太脏了。”
苏清鸢被他牵着，踉踉跄跄地走出会议室。直到关上那扇厚重的木门，隔绝了里面的惊呼和议论，她才猛地挣脱他的手。
“顾烬严！你疯了吗？那是我二伯父！你怎么能……” 她又惊又怒，指着自己手背上的墨水痕迹，“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顾烬严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红瞳里闪过一丝笑意，他伸手，想再次触碰她的手背，却被她躲开了。
“他们想抢你的东西。”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我的东西，谁也不能抢。”
“那是我的家族！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苏清鸢拔高了声音，胸口剧烈起伏。她能理解顾烬严对她的偏执占有欲，但这并不代表她能接受他用如此粗暴的方式介入她的家族事务。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被他圈养的宠物，连家族内部的纷争都需要他来“保护”。
顾烬严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上前一步，再次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忍不住蹙眉。“姐姐，”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在我这里，没有‘你的’和‘我的’区别。你的家族，就是我的家族。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太过偏执，让苏清鸢一时语塞。她看着他猩红的瞳孔，里面映着她的身影，清晰而独占。她突然意识到，从她踏入这座老宅的那一刻起，她的一切，就已经和这个男人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
“可是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做。” 苏清鸢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无奈。她知道，经过今天这一闹，她和家族叔伯的关系彻底降到了冰点，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顾烬严。
顾烬严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内侧，那里的皮肤因为刚才的挣扎而有些泛红。“姐姐不用难做，” 他说，“以后，有我在。所有想伤害你的人，我都会帮你解决。”
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苏清鸢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红瞳，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顾烬严的保护是带有强烈占有欲的囚笼，可在这冰冷的家族獠牙面前，这囚笼，竟也透出了一丝扭曲的安全感。
“走吧，” 顾烬严牵着她的手，重新走向楼梯，“我带你去个地方。”
苏清鸢没有再挣扎，任由他牵着。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从那枚失而复得的耳钉开始，从暗室里的照片和发带开始，从刚才那支被捏碎的钢笔和手背上的墨水开始，她就已经被顾烬严拖入了他为她打造的、名为“烬鸢锁”的牢笼之中。
而那些潜藏在家族内部的獠牙，不过是这牢笼之外，最微不足道的威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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