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击仍在持续。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一种状态——轰鸣,震动,以及空气中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硝烟和灼热金属气息。)
在152毫米榴弹炮阵地上,景象如同地狱熔炉的一角。每一次发射,炮口制退器两侧喷出的巨大火焰和气浪都像是一次小型的爆炸,将炮位周围的尘土狠狠掀起,形成短暂的尘雾。
装填手们赤裸着上身,汗水混合着黑灰在结实的胸膛和脊背上犁出道道沟壑,他们如同不知疲倦的机械,在震耳欲聋的噪音和剧烈震颤中,凭借着肌肉记忆和求生本能,重复着枯燥而致命的动作——弯腰,抱起沉重的黄铜炮弹,塞入灼热的炮膛,关上炮闩,迅速退开,躲避下一次发射时那能震碎内脏的后坐力和冲击波。
【快!他妈的再快点!别停下!魔族要上来了!】
炮长的嗓子已经完全嘶哑,他的吼声在连绵的炮声中微不可闻,只能依靠扭曲的面部表情和猛烈挥舞的手臂来催促。一枚滚烫的弹壳从抛壳窗弹出,“哐当”一声砸在土地上,冒着青烟,差点烫到一个正弯腰抱弹的装填手的腿,后者只是麻木地挪了挪脚,继续投入下一轮循环。
炮管已经变得滚烫,靠近了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热浪,负责简单擦拭炮膛的士兵用沾水的长杆刷子伸进去,立刻发出“刺啦”的声响,带出一股白汽。
而在107毫米火箭炮阵地,则是另一种景象。这里的巨响更加密集、尖锐,如同无数把巨大的电锯在同时撕裂天空。
十二联装的发射架在一次齐射中疯狂颤抖,发射时产生的尾焰和烟雾几乎将整个炮位笼罩。
这里的装填作业更加繁重,需要将长长的火箭弹一枚枚塞入发射管。民工们两人一组,喊着不成调子的号子,奋力抬起沉重的弹体,他们的手掌早已被粗糙的弹体磨破,鲜血混着汗水浸湿了缠手的破布。
每一次齐射过后,阵地上便短暂地安静一瞬,只剩下耳鸣的嗡嗡声和装填手们粗重如风箱的喘息,随即,又是下一轮死亡尖啸的准备。
【方位不变!射角不变!继续装填!】
观测军官躲在相对靠后的掩体里,对着电话声嘶力竭地吼叫,但电话线早已被震断,他只能依靠传令兵冒着风险,在炮火间隙穿梭传递着早已预设好的指令。
真正的观测早已失去意义,浓密的硝烟和尘土完全遮蔽了目标区域,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是按照战前划定的坐标格子,机械地、持续地将钢铁和火焰倾泻过去。
一名年轻的炮兵蜷缩在弹药箱后面,双手死死捂着耳朵,张大嘴巴,试图减轻那仿佛要撕裂耳膜的巨响带来的痛苦。他的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每一次炮击,他都感觉自己的内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捏。
他看到身边一个老装填手在一次猛烈的后坐力震动中,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口鼻渗出鲜血,但立刻就被旁边的人拖开,另一个人毫不犹豫地补上了他的位置。
阵地上,没有人交谈,也没有人思考。所有的意识都被极致的噪音和重复的体力消耗所占据。他们像是一群被上紧了发条的人偶,在钢铁的咆哮中,麻木地执行着毁灭的命令,直到发条断裂,或者目标被彻底抹去。
炮击,仿佛永无止境。
而在那硝烟与火焰的帷幕之后,被反复犁遍的土地上,正在发生着什么,无人得知。只有那持续不断的、来自远方的、非人的雾笛声,似乎……变得稀疏、凌乱了一些?
但这感觉太过微弱,很快就被下一轮齐射的惊天动地所淹没。
当最后一发152榴弹炮的怒吼在群山中回荡渐息,最后一枚107火箭弹的尾焰消失在浓密的硝烟之后,世界陷入了一种极致的、仿佛连声音都被抽真空的死寂。
这死寂比之前的轰鸣更令人窒息。阵地上,幸存的士兵和民工们依旧保持着炮击时的姿势,或蜷缩,或倚靠,耳朵里只有持续不断的、高频率的耳鸣。硝烟如同厚重的灰色幕布,缓缓沉降,遮蔽了视线,也暂时隔绝了远方的一切声响,包括那令人不安的雾笛声。
装填手们瘫倒在灼热的炮架旁,胸膛剧烈起伏,贪婪地呼吸着混合了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炮手们茫然地松开紧握操纵杆的手,发现掌心早已被汗水、血水和金属碎屑糊满。阵地上到处都是崩落的泥土、滚落的弹壳……
观测军官挣扎着举起望远镜,试图穿透那厚重的烟幕,但除了翻滚的灰黑和隐约的火光,什么也看不到。炮击的效果如何?魔族是被击退了,还是被激怒了?无人知晓。
父亲阿尔特站在观测位上,眉头紧锁,同样无法判断战果。他只能凭借经验,感觉那压迫而来的毁灭气息,似乎……滞涩了一些?
贤狼不知何时又跳上了那块巨岩,她微微侧着头,金色的瞳孔仿佛能穿透烟幕,感知着远方的情况。她的脸上少了几分之前的兴奋,多了一丝凝重。
【打得很热闹……】
她轻声自语,
【魔族伤亡很大,好像砸碎了不少硬壳子……但有些东西停下来了,有些还在动。】
这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平静,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突然——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魔力汇聚的辉光或浩大的声势,十几道惨白色的、细长如同蛛丝的光痕,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前沿阵地的上空!它们无声无息,速度却快得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仿佛本身就一直在那里,只是此刻才被“看见”。
它们的目标并非坚固的工事或火炮,而是人类。
一个正挣扎着想把受伤同伴拖到掩体后的士兵,动作猛然僵住。他的身体从中轴线开始,出现了一道极细、极直的血线,随即,上半身沿着血线无声地滑落,内脏和鲜血泼洒而出,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
一挺m2重机枪后的正副射手,连同他们身后的弹药手,三人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同时扫过,身体突兀地断成数截,断面光滑如镜。
更远处,一个107火箭炮阵地上,七八名正在利用间隙抢修发射架的民工,在同一瞬间,头颅齐齐滚落,无头的尸体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片刻后才颓然倒地。
没有爆炸,没有火焰,没有震耳欲聋的声响。只有生命被瞬间、精准、批量地抹除。那白色的光痕一闪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只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类似臭氧被电离后的怪异味道,以及阵地上骤然爆发的、充满极致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惊叫与悲鸣!
【什么东西?!他妈的什么东西!?】
【看不见!我看不见敌人!】
【魔法!是魔法!卧倒!】
士兵们惊恐地四顾,徒劳地寻找着攻击的来源,但视野里只有缓缓沉降的硝烟和同伴们死状凄惨的尸体。这种未知的、无法理解、无法防御的死亡方式,比面对魔族大军冲锋更令人胆寒!
向着指挥部来的一击被涅兰用魔法挡住……
父亲阿尔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听说过魔族拥有一些极其诡异、无视常规防御的杀戮魔法,但亲眼所见,其冷酷和效率依旧远超想象。
【不是尼玛这啥啊?这是tm外挂吧?】
我人都傻了,从没听说这个世界还有这种鬼东西啊!
涅兰的耳朵完全竖起,尾巴也僵直了,她金色的瞳孔紧紧盯着白色光痕出现又消失的空域,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凛然:
【是断空……五环的战略杀戮魔法。真是一点美感都没有的杀人方式呢。】
白色光痕带来的死亡如同冰水泼入油锅,瞬间在前沿阵地引发了恐慌的涟漪。看不见的敌人,无法理解的死法,让一些新兵几乎崩溃,丢下武器就想向后跑。
【不许退!回到位置!】
【稳住!找掩体!低头!】
军官和老兵们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甚至用剑鞘抽打着失控的士兵,强行压制着恐慌的蔓延。伤亡者的位置被迅速标记,预备队沉默而迅速地顶了上去,填补出现的空缺。尽管握着武器的手还在颤抖,但他们至少重新回到了战位。
战争不允许长时间的崩溃,生存的本能强迫着神经再次绷紧。
与此同时,我看向涅兰。
【涅兰!能不能干扰那种攻击?】
贤狼撇了撇嘴。
【那种把戏很麻烦,像在绣花布上找一根特定的线头。大面积干扰奴家也做不到,不过……】
她双手在胸前虚合,翠绿色的魔力如同活物般从她体内涌出,并非扩散,而是如同无数纤细的根须,迅速扎入防线前方的土地和空气中。一层极其稀薄、几乎不可见的淡绿色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笼罩了整个前沿阵地的上空。
【奴家搅乱了前面那一小片空间,】她解释道,语气带着一丝疲惫,
【现在那些线没那么容易找准位置了。但撑不了太久,范围也有限。】
【够!这就够了!】
这简易的结界无法完全阻挡那诡异的白色魔法,但至少增加了其瞄准的难度,为士兵们争取到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与应对期间,峡谷另一端的硝烟和尘雾,终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驱散、沉降。
魔族的主力,第一次清晰地展现在威尔海姆领守军的眼前。
没有咆哮,没有嘶吼,甚至没有盔甲碰撞的嘈杂。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如同移动森林般密集竖起的、超过五米长的超长枪!枪尖闪烁着幽冷的寒光,如同无数毒蛇的信子。
持握这些长枪的,是排列成密集得令人窒息方阵的重步兵。他们身披覆盖全身的、材质不明的暗色重甲,盔甲的样式古朴而高效,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不少盾牌和盔甲都留着刚才被炮击受伤的缺口。
而缺口之下,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由精纯魔素凝结成的、与人类一般无二的身形,只是他们的面部笼罩在头盔的阴影下,看不清容貌,只有偶尔从窥视孔中透出的、两点冰冷的、非人的光芒。
这些魔族步兵沉默如山,步伐整齐划一,仿佛同一个意识在操控着成千上万个躯体。他们组成的方阵层层叠叠,前排枪尖放平,中排斜指向上,后排垂直预备,正是经典的马其顿式三层枪阵的变体,只是规模放大了数倍,带着一种机械般的、毫无生气的杀戮效率。
在枪阵的两翼和前方,是身披更加厚重、带着尖刺甲胄的重甲骑兵。他们的坐骑是巨大的地龙,形似披甲的梦魇。骑兵们手持更长更重的锥枪,如同雕塑般矗立在军阵之前,构成了无坚不摧的冲击矛头。
整个魔族军阵在推进时,除了整齐划一的、沉闷的脚步声和盔甲不可避免的摩擦声外,再无任何杂音。没有战鼓,也没有任何交流。
他们就像一股黑色的、沉默的铁流,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向着防线稳步推进。之前那轮疯狂的炮击显然对他们造成了损伤,军阵中能看到不少残缺和空缺,但整个阵型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完整和纪律性,仿佛损失不过是数字的减少,无关痛痒。
这股沉默的、非人的压力,比任何疯狂的呐喊更令人绝望。
阵地上,刚刚经历了诡异魔法打击的士兵们,看着眼前这支颠覆认知的、如同精密杀戮机器般的军队,刚刚被强行压下的恐惧再次翻涌上来,甚至更加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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