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在曹营的第一夜几乎无眠。帐外巡逻士兵的脚步声、远处马匹的嘶鸣、营火燃烧的噼啪声，每一点动静都让他神经紧绷。这和在自家城头守夜完全不同——那时他知道敌人在外，现在敌人环绕四周，每一个笑脸背后都可能藏着刀。
天刚蒙蒙亮，帐外就传来许褚粗犷的声音：“张将军！丞相有请！”
张飞一个激灵坐起，揉了揉脸，努力让表情显得自然些，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许褚扛着他那柄镔铁大刀，上下打量着张飞，瓮声瓮气地说：“丞相要考较你的本事，跟我来。”
“考较本事？”张飞心中警惕，表面却咧嘴一笑，“好啊！俺别的没有，就是有膀子力气！”
跟着许褚穿过营地，张飞暗暗观察四周。曹军营寨布置得井井有条：外围是步兵营，中间骑兵营，最内层是曹操亲卫和谋士营帐。岗哨森严，巡逻队交叉往复，几乎没有死角。
“这防守……比新野强多了。”张飞暗自咂舌。
来到一片空地，曹操已经等在那里，身边站着程昱、郭嘉，还有一群工匠打扮的人。空地中央摆着几样东西——张飞的眼皮跳了跳。
那是他的“发明”。
一架拆解的连珠弩，几个破损的蒸汽喷射器部件，还有几枚未爆的“轰天雷”残骸。
“翼德来了。”曹操微笑招手，“看看，这些都是你的手笔。”
张飞故作得意地走过去：“嘿嘿，丞相都收集齐了？俺还丢了不少好东西呢！”
“确实好东西。”曹操指着连珠弩，“此弩机括精巧，可连发十矢，虽射程不足，但守城时压制攀城之敌，效果极佳。翼德是如何想出此等设计的？”
来了，技术审查。张飞打起精神，开始表演。
“这个啊！”他拿起一根弩臂，“俺以前杀猪，要把猪挂起来放血，就得用滑轮。后来想想，打仗射箭跟放血差不多，都是要快、要准。俺就琢磨，能不能用滑轮让上弦更快？试了几次，就成了这玩意儿！”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故意用粗俗的比喻，把精密机械说成杀猪工具。几个工匠听得眉头紧皱，但曹操和程昱却频频点头——这才符合张飞“屠夫出身”的人设。
“那这蒸汽机呢？”一个老工匠忍不住问，“此物原理深奥，将军如何……”
“烧水啊！”张飞打断他，“水烧开了冒汽，能顶壶盖，就能顶别的东西！俺就试试，结果真成了！就是铜皮老漏气，烦人！”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发明蒸汽装置跟煮锅开水一样简单。几个工匠面面相觑，有的面露不屑，觉得张飞只是运气好；有的则陷入沉思，似乎在琢磨这种“简单粗暴”的思维方式。
曹操大笑：“大道至简！翼德虽然言辞粗直，然见解往往直指要害！好！”
程昱却道：“丞相，张将军之才在于巧思，然制作工艺粗陋，威力有限。若能以我军精良工匠改进，必成利器。”
张飞心中一动——机会来了！
他立刻接口：“程先生说得对！俺就是个粗人，只会瞎琢磨，真要做精细了，还得靠专业工匠！丞相要是信得过，俺可以把知道的全说出来，让工匠们改进改进！”
曹操眼睛一亮：“哦？翼德愿意倾囊相授？”
“有啥不愿意的！”张飞拍胸脯，“俺现在跟着丞相混，丞相的兵越厉害，俺脸上越有光！不过……”
他故意顿了顿。
“不过什么？”曹操问。
“不过有些东西，光说没用，得动手做。”张飞搓着手，“俺能不能去工匠营看看？指点指点他们？”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要传授技术，自然要亲临指导。但更深层的目的是——张飞需要接触曹军的工匠体系，了解他们的技术水平，同时……埋下一些“错误”的种子。
曹操沉吟片刻，看向程昱。
程昱微微点头：“张将军既有此心，自是好事。然工匠营乃军机重地，需有人陪同。”
“许褚陪你去。”曹操当即决定，“翼德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只要能让这些器械更上一层楼，要人给人，要物给物！”
“谢丞相！”张飞“感激涕零”。
于是，张飞在许褚的“陪同”下，开始了曹营工匠营的“技术指导”工作。
工匠营位于大营东南角，占地广阔，分铁器坊、木工坊、弓弩坊等十几个区域。数百名工匠在此日夜赶工，打造攻城器械和军械。
张飞一进营区，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这里的规模、设备、材料储备，都远非新野可比。光是铁砧就有三十多个，风箱用的是牛皮制作的大型鼓风器，铁料堆得像小山一样。
“乖乖……”张飞喃喃道，“这要是给俺用，能造出多少好东西……”
“张将军，请。”负责工匠营的郑工匠迎上来，态度不冷不热。显然，他对这个“投降的莽夫”并不怎么尊重。
张飞也不在意，大大咧咧地走进弓弩坊。几个工匠正在组装床弩，见他进来，都停下手中活计，眼神复杂。
“这床弩不行啊。”张飞只看了一眼就摇头，“弩臂太硬，射程是远了，但上弦太慢。打仗时，快比远重要！”
一个年轻工匠忍不住反驳：“床弩本就用于远程压制，何须快？”
“你懂个屁！”张飞眼一瞪，“敌人冲到面前了，你还慢悠悠上弦？等死啊！”
他走到工作台前，拿起工具：“看好了！俺教你们怎么改！”
接下来一个时辰，张飞展示了什么叫“粗暴有效”。他完全无视传统工艺，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改造床弩：缩短弩臂增加弹性，简化上弦机构，甚至提出用滑轮组省力。
起初工匠们不屑，但经过测试，改造后的床弩上弦速度提高了三成，虽然射程缩短了五十步，但在实战中确实更实用。
“这……”郑工匠看着测试结果，脸色变了。
张飞得意地拍拍手上的灰：“怎么样？俺说了，快比远重要！打仗就是抢时间，你射得再远，一炷香只能射一箭，有啥用？”
“将军高见。”郑工匠终于收起轻视，恭敬行礼，“还请将军多指点。”
张飞心中暗笑——第一步，折服这些工匠，取得信任。
接下来几天，张飞“全心全意”投入到曹军工坊的技术改进中。他根据系统给的【简易弩炮设计图】，指导工匠制作了十架小型弩炮；改进了盾车的防御结构；甚至“发明”了一种简易的投石机校准器——其实就是个带刻度的木制瞄准具。
每一样改进都看似简单，却实实在在提升了曹军攻城器械的效能。曹操几次亲临观看，每次都赞不绝口。
“翼德真乃神人也！”曹操对左右道，“如此巧思，若早为我所用，何至于在新野受阻半月？”
程昱却始终保持着警惕。他注意到，张飞虽然倾囊相授，但从不涉及核心机密——比如那种会爆炸的“轰天雷”，张飞总是以“材料特殊，新野已用尽”为由推脱。
“丞相，张飞所授皆实用之术，然其最深奥者，仍藏于胸。”程昱私下对曹操说，“尤其是那‘天雷’之术，若我军能掌握，天下何城不破？”
曹操点头：“奉孝（郭嘉）以为呢？”
郭嘉咳嗽着说：“张飞性直，藏不住事。嘉观察多日，他确已将所知倾囊相授。那‘天雷’之术，或许真如其所言，需特殊材料。可命人按他描述寻找，同时……继续观察。”
“那就再给他些甜头。”曹操道，“传令：擢张飞为校尉，赐金百两，锦缎十匹。准其自由出入工匠营，但需许褚陪同。”
这命令看似恩宠，实则监视升级。张飞可以更自由地活动，但身边永远跟着许褚这个“保镖”。
张飞接到封赏时，表面感恩戴德，心中却冷笑：曹操果然多疑，这是既要用人，又要防人。
当晚，他躺在营帐中，打开系统界面：
“叮！宿主在曹营生存三日，初步取得信任。”
“任务【无间风云】完成度：42%”
“获得阶段性奖励：【材料识别】技能（可识别当前时代可用材料及其特性）”
“特别提示：检测到曹军工匠正在尝试仿制宿主发明的‘轰天雷’，成功概率17%。”
张飞心中一紧。曹军果然在偷偷研究火药！
他立刻启用新技能，脑中出现大量材料信息：硝石、硫磺、木炭的比例，提纯方法，混合注意事项……这些都是这个时代可以实现的。
“不能让他们搞出来……”张飞咬牙，“得想办法误导！”
第二天，张飞“主动”找到郑工匠。
“老郑啊，俺听说你们在研究俺那个‘天雷’？”他开门见山。
郑工匠一惊：“将军何出此言……”
“别装了！”张飞拍拍他肩膀，“研究就研究呗，有啥不好意思的？不过俺得提醒你们，那玩意儿危险得很，弄不好把自己炸了！”
他压低声音：“其实吧，那东西的关键不在配方，在‘引子’。俺用了种特殊矿石，研磨成粉，混在火药里，一点就炸。新野附近有，但别处……难找。”
“何种矿石？”郑工匠急切地问。
张飞眼珠一转：“黑乎乎的，沉甸甸的，烧起来有股怪味。俺也不知道叫啥，反正就是在后山捡的。”
他描述的是铁矿石的特征，但故意混淆视听。郑工匠信以为真，急忙命人去寻找。
张飞心中暗笑：找去吧，等你们发现不对，至少得三五天。
接下来，他又“无意间”透露了几个“技术机密”：比如蒸汽机要用“阳山铜”才耐高温（其实普通铜就行）；连珠弩的弹簧要用“百年老竹”制作（其实普通竹片处理得当一样用）……
这些误导信息，足够曹军工匠忙活一阵子了。
第四天下午，张飞正在指导工匠改进云梯结构，忽然有传令兵来报：“张将军，丞相有急事相召！”
张飞心中一凛，跟着传令兵来到中军大帐。
帐内气氛凝重。曹操居中而坐，程昱、郭嘉、夏侯惇、夏侯渊等人分列两侧。见张飞进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翼德来了。”曹操面色平静，“有件事，需要翼德出个主意。”
“丞相请讲。”张飞恭敬道。
曹操示意程昱。程昱开口：“新野城传来消息，刘备拒绝了丞相的劝降，并扬言要死守到底。关羽更是在城头立誓，说要为‘叛徒张飞’清理门户。”
张飞心中一痛，但脸上立刻做出“愤怒”表情：“什么？他们敢骂俺是叛徒？丞相！让俺去打头阵！俺要亲手擒拿关羽，让他知道谁才是叛徒！”
这番反应恰到好处。夏侯惇冷笑：“张将军倒是有心，不过……万一临阵倒戈呢？”
“夏侯将军这是不信俺？”张飞瞪眼，“好！那俺现在就立军令状！明日攻城，若不能第一个登上新野城头，愿受军法处置！”
“好！”曹操拍案，“就依翼德！明日总攻，翼德为先锋！若能破城，记首功！”
“谢丞相！”
张飞“感激”地行礼，退出大帐。走出帐外时，他听到里面传来程昱的声音：“丞相，张飞虽表忠心，然仍需防备……”
“本相自有分寸。”曹操的声音传来。
张飞深吸一口气，走向自己的营帐。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明天，他要带兵攻打新野，攻打自己的兄弟。
这场戏，该怎么演？
当夜，张飞辗转难眠。他打开系统，看着【无间风云】任务的倒计时——还有三天。
三天后，无论任务是否完成，他都必须做出选择：是继续潜伏，还是伺机脱身？
“系统，明天攻城，俺该怎么办？”他喃喃问道。
系统：“根据任务要求，宿主需在曹营生存七日并取得信任。明日攻城是重要考验，建议：1.表现出足够积极性但避免实质性伤害友军；2.寻找机会与刘备方暗中联络；3.若可能，破坏曹军攻城计划但不暴露自身。”
“说得轻巧……”张飞苦笑。
他想起诸葛亮临别时的嘱咐：“将军入曹营后，亮会在城南落凤坡布置。三日后，若见红色孔明灯升空，便是接应之时。”
明天就是第三天。
张飞望向新野方向，夜色中，那座小城静默如磐石。
“大哥，二哥，军师……明天，对不住了。”
他闭上眼，脑中开始谋划明天的每一步。
月光透过帐缝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帐外，曹军营地的灯火一直延伸到远方，如同星河倒悬。
这场跨越阵营的谍战，即将迎来第一个高潮。
而张飞这个穿越者，将用他的智慧、勇气和一点点来自现代的狡黠，在三国时代的战场上，演绎一场惊心动魄的无间道。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新野城内，诸葛亮也在望着曹营的方向。
“翼德将军，明日……就看你的演技能否骗过曹操了。”
羽扇轻摇，烛火摇曳。
一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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