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解围后的第十天,陈沅收到一封家书。
信是襄阳陈氏宗族送来的,说的是南郡老宅秋祭之事。陈沅的父亲陈珪是陈氏旁支,早年迁居襄阳,但祖坟仍在南郡。按族规,每年秋祭,各房需派代表返乡祭祖。
“将军,沅想带继儿回南郡一趟。”晚饭时,陈沅对张飞说。
张飞正抱着儿子喂饭,闻言一愣:“南郡?现在去?曹军刚退,路上不安全吧?”
“秋祭是大事,沅已三年未归。”陈沅柔声道,“况且,南郡在江东治下,如今孙刘联盟,应是无碍。”
张飞皱眉。他总觉得不妥,但又说不出理由。陈沅说得对,南郡现在是孙权的地盘,孙刘明面上还是盟友,曹操的手应该伸不到那么远。
“俺陪你去。”张飞说。
陈沅摇头:“将军不可。曹军虽退,但随时可能再来。当阳需要将军坐镇。再说,船坞那边,新船正到关键时候。”
这倒是实情。新造的十二丈战船正在安装第二台蒸汽机,张飞确实走不开。
“那……多带些人。”张飞妥协了,“王虎,你带一百亲兵,护送夫人和公子去南郡。路上务必小心,遇到任何可疑,立刻回报!”
“末将领命!”王虎肃然道。
陈沅轻声道:“将军不必太过担心。沅只是归乡祭祖,旬日便回。”
张飞还是不放心。他连夜让人准备车马,又亲自检查护卫阵容。一百亲兵都是精挑细选的老兵,车马也做了加固,车窗装了铁栏,车底板还夹了铁板——这是防暗箭的。
“媳妇儿,这个你带上。”张飞递给陈沅一个小铁盒,“里面是‘信号弹’,遇到危险就放,红色的。俺看到了,立刻去救你。”
陈沅接过铁盒,眼中柔情似水:“将军费心了。”
小张继似乎感觉到要出远门,兴奋得手舞足蹈,在爹爹怀里扭来扭去。张飞亲了亲儿子的小脸:“乖儿子,要听娘的话,不许乱跑,知道不?”
小家伙似懂非懂,只会点头:“爹……去……”
“爹不去,爹在家等你们回来。”张飞心里莫名发酸。
第二天一早,车队出发。张飞送到城外十里,直到车队消失在官道尽头,还站在原地眺望。
“将军,回去吧。”黄巧手劝道,“夫人有王将军护卫,不会有事的。”
张飞叹了口气:“但愿吧。”
他回到船坞,强迫自己投入工作。但总有些心神不宁,图纸画错了好几次,气得他把炭笔一扔。
“不画了!试船去!”
“劈浪号”这几天正在安装新改进的“蒸汽水龙”。张飞按诸葛亮的主意,设计了一套加热系统,可以把水烧热喷出。虽然达不到开水那么烫,但七八十度还是能做到的。
试射时,水柱喷出三十丈远,落在江面上,蒸汽腾腾。工匠们看得啧啧称奇。
“将军,这要是喷到人身上……”黄巧手咽了口唾沫。
“起码烫一层皮。”张飞得意,“下次曹军再敢用火攻,咱们就给他们洗个热水澡!”
正说着,上游驶来几条商船。船上的人看到“劈浪号”喷水,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张飞也不在意,这些日子看稀奇的人多了去了。
但他没注意到,其中一条商船的船舱里,有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劈浪号”,眼神阴冷。
那是曹操校事府的人。
南郡,陈氏老宅。
陈沅的车队走了三天才到。南郡地处江东腹地,倒是太平。沿途百姓安居乐业,市井繁荣,看不出乱世景象。
陈氏是南郡大族,老宅占地二十亩,青砖黛瓦,古树参天。陈沅的堂叔陈矫是这房家主,亲自到门口迎接。
“沅儿回来了!”陈矫六十多岁,须发皆白,看着陈沅和小张继,眼中满是慈爱,“这就是继儿?来,让叔公抱抱。”
小张继不怕生,被陈矫抱着也不哭,还伸手抓他的胡子。众人都笑。
安顿下来后,陈沅带着儿子去祠堂祭拜。祠堂里香烟缭绕,牌位林立。陈沅跪在蒲团上,轻声祷告:“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女陈沅携子张继归乡祭拜。愿祖宗保佑夫君张飞平安顺遂,保佑继儿健康成长,保佑天下早日太平……”
小张继学着娘亲的样子,也跪下来磕头,模样可爱,惹得旁边的族人都笑。
祭祖后是家宴。陈氏在南郡是大族,各房来了上百人,热闹非凡。席间,众人免不了问起张飞,问起当阳的蒸汽船。
“沅儿,听说翼德造出了不用帆的船,是真的吗?”一个堂兄好奇地问。
陈沅得体地回答:“将军确实造了些新奇器物,但都是为抗曹保民。具体的,沅一介女流,也不甚清楚。”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既不得罪人,也不泄露机密。
宴至深夜才散。陈沅带着儿子回房休息。王虎安排亲兵轮流值守,他自己就守在院门外。
夜深人静,陈沅却睡不着。她推开窗,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想着丈夫。不知当阳现在如何?将军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又熬夜画图?
正想着,怀里的小张继忽然动了动,含糊地喊了声:“爹……”
陈沅轻拍儿子:“继儿想爹爹了?很快,咱们就回去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院墙外有轻微响动。像是脚步声,很轻,但不止一人。
陈沅心头一紧,悄悄吹熄了灯。她抱起熟睡的儿子,躲到床后。
院门外,王虎也听到了动静。他握紧刀柄,对旁边的亲兵使个眼色。亲兵会意,悄悄绕到院墙边。
黑暗中,几个黑影正在翻墙。他们动作矫健,落地无声,显然是高手。
“有刺客!”王虎大喝一声,拔刀冲上去。
亲兵们也纷纷现身。双方在院子里打成一团。
刺客有七八人,个个身手不凡。王虎带的人虽然勇猛,但一时也拿不下。打斗声惊动了陈氏族人,宅子里乱成一团。
陈沅在房间里,紧紧抱着儿子。小家伙被吵醒,吓得大哭。陈沅捂住他的嘴,低声道:“继儿乖,别出声……”
她想起张飞给她的信号弹,连忙从行李中翻出铁盒。打开窗,点燃引信。
“咻——砰!”
红色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在夜空中格外醒目。
刺客看到信号弹,攻势更急。他们显然知道这信号的意义,必须在援军到来前得手。
王虎拼死抵抗,身上已中两刀,血流不止。但他死死守住房门,不让刺客靠近一步。
“王将军!”陈沅在屋内喊,“你们快走!别管我们!”
“夫人放心!末将誓死护卫!”王虎咬牙道。
正危急时,宅外忽然传来马蹄声!紧接着是喊杀声!
一队骑兵冲进宅院,为首的竟是吕蒙!
“住手!”吕蒙大喝,“何人敢在陈氏行凶!”
刺客见势不妙,转身就逃。吕蒙带人追上去,留下部分士兵护卫宅院。
战斗很快结束。刺客死了三个,跑了四个,吕蒙的人抓了一个活的。
王虎失血过多,昏了过去。陈沅赶紧让人救治。
吕蒙处理完外面的事,来到院内,对陈沅拱手:“夫人受惊了。蒙巡逻至此,见信号弹,特来查看。”
陈沅盈盈一礼:“多谢吕将军相救。不知将军怎会在此?”
吕蒙道:“近日南郡有些不太平,吴侯命蒙加强巡查。也是凑巧,今夜正好在附近。”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但陈沅心中却升起疑虑:太巧了。而且吕蒙是江东大将,怎么会亲自带队夜间巡逻?
但她面上不动声色:“将军大恩,沅没齿难忘。待夫君来后,定当重谢。”
吕蒙摆手:“夫人言重了。孙刘联盟,护卫盟友家眷,是蒙分内之事。”他顿了顿,“此地已不安全,夫人还是随蒙去驿馆暂住,那里有重兵把守。”
陈沅犹豫。王虎重伤,亲兵也折损了十几个,确实需要庇护。但去江东的驿馆……
“夫人放心,驿馆就在城中,安全无虞。”吕蒙看出她的顾虑,“待张将军来接,再走不迟。”
陈沅思忖片刻,点头:“那便有劳将军了。”
她带上儿子和重伤的王虎,随吕蒙去了驿馆。果然如吕蒙所说,驿馆守卫森严,比陈氏老宅安全多了。
安顿好后,吕蒙告辞。陈沅坐在房中,心绪不宁。她总觉得这事蹊跷——刺客是谁派的?吕蒙出现的时机为何如此巧合?
还有,那个信号弹,当阳能看到吗?将军知道她们遇险了吗?
当阳城,张飞确实看到了信号弹。
那天夜里,他正在船坞熬夜调试新船,忽然看见东南方向天空炸开一朵红色烟花。那是他特制的信号弹,红色代表最紧急的危险!
“南郡!”张飞心头剧震,“媳妇儿出事了!”
他立刻召集人马。关羽听说后,也要同去。
“二哥,你守城,俺去就行!”张飞急道。
“三弟莫要冲动。”关羽按住他,“南郡是江东地盘,不可擅闯。况且,信号弹虽响,但具体情况不明。不如先派快马打探。”
“等打探回来就晚了!”张飞眼睛都红了,“俺现在就要去!”
诸葛亮闻讯赶来,劝道:“翼德稍安。王虎带了一百精兵,寻常贼寇奈何不得。信号弹或许只是有惊无险。你若贸然带兵入南郡,恐引发孙刘冲突。”
张飞哪里听得进去:“军师!那是俺媳妇儿!俺儿子!他们要有事,俺还管什么冲突不冲突!”
正争执间,一骑快马奔来,是陈氏派来报信的人。
“张将军!昨夜有刺客袭击陈宅,王虎将军重伤,幸得吕蒙将军相救。夫人和公子现已移至驿馆,暂无大碍!”
张飞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怒道:“刺客是谁派的?!”
“不、不知道……吕将军抓了个活的,正在审。”
张飞二话不说,跳上马:“备船!俺要去南郡!”
这次没人拦他了。关羽道:“三弟要去,便多带些人。但记住,莫要冲动行事。”
诸葛亮也道:“亮修书一封,翼德带给吕蒙,说明情况,以免误会。”
张飞接过信,点齐三百亲兵,乘“劈浪号”和两艘新船,连夜出发。
蒸汽船全速前进,顺流而下。平时要走三天的水路,一天一夜就到了。
南郡码头,吕蒙早已等候多时。看到三艘蒸汽船破浪而来,他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张将军,来得真快。”吕蒙拱手。
张飞跳下船,急切地问:“俺媳妇儿呢?继儿呢?”
“夫人和公子在驿馆,安然无恙。”吕蒙道,“请随蒙来。”
驿馆里,陈沅见到张飞,眼圈一红。小张继看到爹爹,哇地哭了,扑进张飞怀里。
张飞紧紧抱住妻儿,声音发颤:“没事了,没事了,爹来了……”
安抚好家人,张飞这才问吕蒙:“刺客审出来没?”
吕蒙摇头:“那人嘴硬,至今未招。但看身手,应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曹操的人?”
“有可能。”吕蒙顿了顿,“不过……也有可能是别人假扮,意图挑拨孙刘关系。”
张飞眯起眼:“吕将军这话什么意思?”
吕蒙坦然道:“张将军莫要多心。蒙只是就事论事。毕竟,刺客在南郡动手,若夫人公子真有不测,孙刘必生嫌隙。得利者是谁?曹操。”
这话在理。张飞沉默片刻,问:“能让俺见见那个刺客吗?”
“可以。”
地牢里,那个被俘的刺客遍体鳞伤,但依然咬牙不招。张飞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你不是中原人。”
刺客眼神一闪。
“你的口音,虽然刻意掩饰,但有几个字发音不对。”张飞盯着他,“你是江东人,对吧?”
吕蒙脸色微变。
刺客终于开口,声音嘶哑:“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张飞冷笑:“你不说,俺也知道。是周瑜派你来的,对不对?”
刺客不答,但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吕蒙厉声道:“说!是谁指使你的?!”
刺客忽然大笑:“哈哈哈哈!吕子明,你装什么装?若不是你故意放水,我们怎能轻易进入陈宅?又怎会被你‘恰好’赶到?”
这话如石破天惊!
吕蒙脸色骤变:“胡说八道!来人,把他嘴堵上!”
张飞却拦住:“让他说!”
刺客继续道:“周都督本要我们绑架张飞妻儿,逼他交出蒸汽机技术。是你吕蒙,说要‘一石二鸟’——既卖人情给张飞,又借机除掉我们这些知道太多的人!可惜啊,你算漏了我会被生擒!”
吕蒙拔剑:“妖言惑众!受死!”
剑光一闪,刺客喉头中剑,当场毙命。
地牢里一片死寂。
张飞看着吕蒙,缓缓道:“吕将军,好快的剑。”
吕蒙收剑入鞘,沉声道:“此贼临死反扑,污蔑于我。张将军莫要信他。”
张飞不置可否,只说:“俺要带家人回当阳。”
“自然。”吕蒙道,“蒙派兵护送。”
“不必。”张飞摆手,“俺自己有船。”
他带着陈沅和小张继离开驿馆,登上“劈浪号”。船队缓缓驶离南郡码头。
甲板上,张飞搂着妻儿,望着渐远的南郡城,眼神冰冷。
“将军,你信那刺客的话吗?”陈沅轻声问。
“一半一半。”张飞道,“刺客是周瑜派来的,应该没错。但吕蒙是否知情,是否参与,不好说。”
他顿了顿:“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江东,不可信。”
陈沅靠在他肩上:“沅这次,给将军惹麻烦了。”
“说什么傻话。”张飞抱紧她,“是俺没保护好你们。以后,你们就在当阳,哪儿都不去了。”
小张继在爹爹怀里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珠。
船行江上,夜色渐深。
而南郡城中,吕蒙正在写信。信是写给周瑜的:
“都督,事败。刺客被张飞识破,当场毙命。张飞虽未发作,但已生疑心。孙刘联盟,恐难维系……”
他写到这里,停笔沉思。最后,把信烧了。
重新铺纸,写道:“一切顺利。张飞感恩,孙刘之谊更固。”
信送出去了。
但吕蒙知道,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再也补不上了。
当阳船队昼夜兼程,两天后回到当阳。
张飞把妻儿安顿好,立刻召集关羽、诸葛亮议事。
他把南郡之事详细说了。关羽怒道:“周瑜小儿,竟敢如此!”
诸葛亮摇扇沉思:“此事蹊跷。若真是周瑜所为,为何让吕蒙善后?若吕蒙参与,为何救下弟妹?”
张飞道:“军师,不管他们玩什么花样,有一点是肯定的——江东靠不住。咱们的蒸汽舰队,必须加快建造。”
“翼德所言极是。”诸葛亮点头,“但眼下,还需维持表面和气。曹操未灭,不宜与江东翻脸。”
关羽冷声道:“那就暗中准备。等舰队建成,再做计较。”
三人商议定下:对外不提南郡之事,继续与江东往来;对内加紧造船练兵,同时加强当阳防卫。
从那天起,张飞几乎住在了船坞。他要在最短时间内,造出一支真正的蒸汽舰队。
而陈沅也不再提归乡之事。她安心在当阳相夫教子,只是偶尔望向南方,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那是她的故乡,但如今,已成是非之地。
长江水,依旧东流。
但水下的暗流,已经越来越汹涌。
当阳的蒸汽机,日夜轰鸣。
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谁也不知道,当第一支蒸汽舰队真正成型时,这天下,将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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