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车库最深处那台由张鸣改造的、连接着SIt终端的旧式显示器前。屏幕幽蓝的光映在我脸上，也映在张鸣专注的侧脸上。他正戴着耳机，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试着从刘航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
“首长，”张鸣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信号锁定了！cSK-181和人员的定位信号，已经稳定接入SIt网络。他们正沿着机场高速——虹桥路一线向西机动，预计……”他迅速核对着数据，“预计一个半小时后，抵达虹桥立交桥。”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腰间的抽痛和胸中翻腾的复杂情绪。林悦的背影依旧挺直地立在药品架前，像一座拒绝融化的冰山。但现在，不是修复裂痕的时候，是重建秩序的时刻。
“通知赵建军，”我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全员一级战备。警戒组立刻加固所有出入口，布设绊线和声光报警。赵建军，你带王成柱、李长海，在虹桥立交桥北口外五百米处设立第一道观察哨。发现目标，立即汇报，严禁擅自接触。”
“是！”赵建军一个立正，眼神锐利如刀。他迅速转身，招呼上王成柱和李长海，三人抓起武器和夜视仪，动作迅捷地消失在车库的阴影里。
“张鸣，保持与二班加密通信频道畅通，实时监控其行进路线。有任何异常，立即切断信号并通知我。刘航，无人机升空，前出侦察，重点扫描虹桥路和东三环路沿线，确保路线安全。林悦，”我顿了顿，声音放得平稳，“准备急救工作，虽然预计无伤亡，但必须有备无患。”
林悦没有回头，只是肩膀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依旧背对着我，手指机械地整理着药瓶，但动作却停顿了片刻。最终，她还是从架子上取下了一个崭新的、印着红十字的急救包，放在了旁边的工作台上，依旧没有说话。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车库里的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新分发的星空迷彩作训服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战士们无声地检查着武器，清点着弹药，擦拭着护具。每一次金属的碰撞声，都让这寂静显得更加压抑。沈雨彤蜷缩在角落的椅子上，抱着膝盖，眼神在林悦冰冷的背影和我身上来回游移，充满了不安。
两个小时过去了。
“首长！”耳机里突然传来赵建军压低的、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发现目标！目标正从虹桥立交桥北口驶出！车顶12.7mm重机枪处于待发状态，车体有轻微擦痕，但整体完好！灯光信号确认，三长两短，是我们的！”
我猛地站直身体，腰间的剧痛让我眼前一黑，但一股巨大的热流瞬间冲散了所有疲惫。“收到！保持观察，没有我的命令，严禁接触！张鸣，确认信号！”
“信号确认！加密Id匹配！是cSK-181！载员信号显示，十三人！”张鸣的声音也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刘航，无人机视角！”我命令道。
主屏幕的画面瞬间切换。夜视仪的绿色视野中，一辆线条硬朗、涂着丛林数码迷彩的cSK-181三代猛士装甲车，正平稳地驶出穿金路隧道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黑暗。车体坚固，车顶的12.7mm重机枪枪管在夜视下反射着幽光，如同巨兽的獠牙。它没有丝毫犹豫，沿着荒芜的园博路，朝着我们安全屋的方向，坚定地驶来。
“它来了。”我轻声说，声音里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装甲车在距离安全屋断头路尽头约五十米处缓缓停下。车灯熄灭，引擎的轰鸣声低沉地平息下去。车门打开，十三名战士如同从钢铁巨兽腹中涌出的精锐之师，迅速而有序地跳下车。他们动作迅捷，落地后立刻以标准的战术队形展开，四名战士持枪警戒四周，其余人则迅速检查车辆和自身装备，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他们身上那崭新的、几乎看不到磨损的军服，那保养得如同新出厂的武器，那刻在骨子里的纪律性，与这个破败、血腥的末日世界格格不入，却又完美地契合着这支正在重建的军队。
我拉开卷帘门走了出去。夜风卷起我的衣角。十三名战士在班长的带领下，迅速收拢队形，整齐划一地转向我。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那目光中没有疑惑，没有探寻，只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深沉的、属于军人的敬意与归属感。
“报告首长！”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二班班长孙磊，一个身材精悍、眼神锐利的上等兵，大步上前，向我敬了一个标准到极致的军礼。他衣领上和张鸣一样的二级上士军衔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二班，全员到齐！装备完好！无伤亡！奉命归建！”
“一班，火箭筒手李锐！”一个冷峻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火箭筒手扛着pF-98A火箭筒，向前半步。
“一班，机枪副射手张伟！”机枪副射手背着备用弹箱，声音洪亮。
…………
“二班，通信兵刘志远！”通信兵迅速架起便携式电台。
“二班，机枪手李强！”机枪手拍了拍手中的qJY-88。
…………
一个接一个，十三个名字，十三个声音，如同钢铁的洪流，汇入这寂静的夜。他们报出的名字，正是我用指挥点召唤的战士。他们彼此之间，眼神交汇，无需言语，便已了然于心。
“老班长！”机枪副射手张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队列边缘的赵建军，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你还活着？那天在第七街区，我亲眼看见你被三个“那东西”扑倒了……”
赵建军，这位一班的老班长，此刻眼眶微红，他大步上前，重重地拍了拍张伟的肩膀：“是，我‘走’了。但现在……我又回来了！
“孙磊！”他转向二班班长，“你小子，这下也回来了！”
“王文！还记得我吗？刘志远！咱们‘联合-2023’演习，咱俩把电台架在树上躲过电磁干扰那次！”通信兵刘志远主动向王文伸出手。
“记得！干得漂亮！”王文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握住了失而复得的战友。
他们彼此称呼着旧日的绰号，回忆着共同经历过的演习、抢险、战斗减员。这并非一支临时拼凑的队伍，而是从同一个熔炉中淬炼而出、因共同的牺牲而灵魂相连的兄弟。他们知道，自己和眼前的战友，都是“死过一次的人”。系统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而我，是那个将他们重新召回的“首长”。这份认知，只存在于我们十四人之间，如同一个神圣而隐秘的契约。
“全体都有！”我的声音陡然拔高，盖过了所有低语和感慨，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指挥官的威严，“稍息！”
十三名战士，连同赵建军、王成柱、李长海、王文，立刻收拢，站成整齐的两排，一支真正的、建制完整的解放军摩托化步兵排，马上就要成型。
“同志们！”我环视着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信任与战意，“上级的命令赵建军同志应该已经传达给你们了，根据战时应急条令，我部现正式重建合成第42旅一营三连二排！从今日起，我们不再是散兵游勇，而是有建制、有纪律、有使命的解放军战斗集体！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收复失地！肃清尸群！为牺牲战友复仇！为人民群众开辟生存空间！”十三个声音，如同雷霆炸响，震得园博路的尘埃都在颤抖。
“很好！”我深吸一口气，腰间的疼痛此刻仿佛也化作了力量，“cSK-181，是我们的铁拳；你们，是这铁拳上最锋利的刀刃！张鸣，立刻组织车辆和人员入内！赵建军、孙磊，组织战士们进行武器装备检查和携行具整理！王成柱，协助警戒组，将cSK-181引导至指定位置！”
“是！保证完成任务！”排山倒海般的回应声中，紧张而有序的整备工作立刻展开。战士们迅速行动起来，检查武器，清点弹药，加固装甲车的驻车装置。cSK-181被缓缓引导进车库，与“犀牛”并排而立，两辆钢铁巨兽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威压。
我转身，看向车库深处。林悦依旧站在药品架前，但她的身体微微侧了过来，目光透过人群的缝隙，死死地盯着那辆刚刚驶入的cSK-181，以及那些正在忙碌、彼此间流露出熟稔与默契的战士们。她的眉头紧紧锁着，眼神里充满了更深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怀疑和困惑。
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了十三名战士如同从天而降，装备精良，彼此熟识，行动如臂使指。她看到了这支部队的“完整”与“突然”，与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形成了最尖锐的对比。她一定在疯狂地思考：他们的军籍呢？他们从哪儿来？他们是如何在末日的炼狱中，毫发无损地集结到一起的？
我走到她面前，将那个崭新的急救包轻轻放在她手边的工作台上。
“林医生，”我的声音很平静，“他们需要你。我们所有人，都需要你。”
林悦猛地抬起头，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和一种被愚弄的悲愤。“陈默，”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人，“你到底是谁？你从哪里弄来这些人？这辆装甲车？你们……”她环视着忙碌的战士，“新老战士之间的默契，不是临时能有的！像是一支本就存在的部队，被‘投放’到了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任何闪躲，但也没有给出任何答案。“林医生，”我重复道，声音低沉而坚定，“他们是军人。我们的任务是活下去，救人。现在，同德广场的威胁还在，外面还有更多像你一样需要帮助的人。这就是全部。其他的……”我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不该问的，就别问了。相信你的判断，也相信这支队伍。”
林悦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微微颤抖。她想反驳，想质问，但最终，她只是转过身背对着所有人，肩膀微微耸动。
此刻，车库内，十三名战士已经完成了整备，整齐地列队。赵建军和孙磊并肩而立，向我敬礼。
“报告首长！二排应到29人，实到18人，暂缺三班与火力班，一班二班装备检查完毕！弹药基数充足！随时可以执行任务！”
我看着他们，看着这由系统召唤、因系统而重生的钢铁之师，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胸中激荡。裂痕终会弥合，或者被更大的使命所覆盖。现在，是时候让这支队伍，发出它的第一声怒吼了。
“好！”我回敬军礼，声音洪亮地传遍车库，“命令：全排进入二级战备！张鸣，你和刘航立刻分析cSK-181车载记录仪和无人机最新侦察数据，目标——同德广场！我们的第一战，就从那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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