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石冰冷而粗糙,像一头沉默海兽裸露的脊背,在漆黑的海水中提供着微不足道的立足之地。四人瘫软在上面,除了胸膛剧烈的起伏和牙齿不受控制的打颤,几乎动弹不得。远处,“海妖号”沉没的最后一点余晖也彻底被海水吞没,仿佛那个钢铁巨兽从未存在过,只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和这片死寂的、危机四伏的海洋。
寒冷是最大的敌人。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海风一吹,带走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安娜年纪最小,已经开始出现失温的征兆,嘴唇发紫,蜷缩在刀疤脸怀里瑟瑟发抖,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晚强撑着坐起身,环顾四周。除了脚下这块不大的礁石和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水,什么也看不见。没有陆地,没有灯光,没有船只。
“不能待在这里。”她的声音因为寒冷而颤抖,“会冻死的。”
刀疤脸抬起头,他的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像黑暗中寻找生路的孤狼。他看了看怀里的安娜,又看了看状态极差的猎隼,最后目光落在林晚身上。
“找找看,附近有没有大一点的礁石,或者……岛屿的迹象。”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猎隼挣扎着想站起来,但骨折的左臂和透支的体力让他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他靠在礁石上,苦笑道:“看来这次……要靠你们了。”
没有时间犹豫。林晚和刀疤脸将安娜安置在相对避风的位置,然后开始沿着礁石的边缘,在齐腰深的海水中艰难地摸索、探查。
海水冰冷刺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黑暗吞噬了一切,只能凭借手脚的触感和微弱的水流变化来判断。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晚感觉自己的双腿快要失去知觉时,她的脚触碰到了不同于礁石坚硬触感的东西——是沙子!虽然很浅,但确实是海底的沙地!
“这边!”她精神一振,低声喊道。
刀疤脸立刻循声过来。两人顺着沙地的方向继续向前摸索,水越来越浅,脚下逐渐踏实。又前行了近百米,一个低矮的、黑黢黢的轮廓终于在前方的黑暗中显现出来——是一个小岛!一个看起来极其荒凉、没有任何灯光的小岛!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寒夜中重新点燃。
他们返回礁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猎隼和几乎昏迷的安娜。猎隼眼中也闪过一丝光亮,他咬着牙,用未受伤的手臂支撑着站起来。
刀疤脸背起安娜,林晚搀扶着猎隼,四人如同落难的难民,拖着疲惫不堪、冰冷僵硬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踏上了荒岛的海滩。
沙滩柔软而冰冷。一脱离海水,寒风更加肆虐。当务之急是生火和寻找避风处。
刀疤脸将安娜放在一块背风的岩石后面,对林晚道:“你看着她,我去找能生火的东西和看看有没有山洞。”
林晚点了点头,蜷缩在安娜身边,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遮挡一些风寒。她看着刀疤脸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灌木丛中,像一头融入夜色的野兽。
猎隼靠坐在另一块石头旁,闭着眼睛,似乎在保存体力,但紧绷的身体显示他并未放松警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伴随着刺骨的寒冷和未知的恐惧。林晚的牙齿咯咯作响,感觉意识都有些模糊。安娜在她怀里,呼吸微弱。
就在林晚几乎要绝望时,刀疤脸回来了。他怀里抱着一捆干燥的灌木枝和一些枯草,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前面有个浅洞,能挡风。”他言简意赅,“先生火。”
生火成了眼下最大的难题。他们没有打火机,没有任何现代点火工具。
刀疤脸蹲下身,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军刀——正是他从“海妖号”守卫那里缴获的那把。他挑选了两根相对干燥的硬木树枝,开始用一种古老而费力的方法——钻木取火。
黑暗中,只能听到木棍快速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以及刀疤脸粗重的喘息。一次,两次……无数次失败。他的手掌因为用力过度而被粗糙的木头磨破,渗出血迹,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固执地、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动作。
林晚和猎隼都屏息看着,微弱的希望全都寄托在那可能迸发出的火星上。
终于,在不知第几十次尝试后,一缕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青烟,从摩擦点袅袅升起!
刀疤脸眼睛一亮,动作更加轻柔而迅速。他小心地将准备好的枯草绒凑近那缕青烟,用嘴极其轻柔地吹气。
一下,两下……
噗!
一点微弱的、橘红色的火苗,猛地从枯草绒中窜了出来!虽然细小,却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和一部分寒意!
“成了!”林晚忍不住低呼一声,声音带着哽咽。
刀疤脸小心翼翼地将火苗转移到准备好的细小枯枝上,火势逐渐变大,最终形成了一堆稳定的篝火。
温暖!久违的、救命的温暖包裹了四人。他们围坐在火堆旁,贪婪地汲取着热量,僵硬的身体开始慢慢恢复知觉。安娜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依偎在刀疤脸身边,沉沉睡去。
火光跳跃,映照着三张疲惫、狼狈却劫后余生的脸。
沉默了片刻,猎隼率先开口,他看向刀疤脸:“那个狙击手……‘仲裁庭’的‘灰烬’,你了解多少?”
刀疤脸拨弄着火堆,眼神阴沉:“了解不多。只知道那是一个比‘信天翁’更古老、更隐秘的组织。他们不参与具体的犯罪,更像是……阴影世界的‘执法者’和‘平衡者’。专门处理那些失控的、或者可能暴露整个地下世界存在的势力和个人。”
他顿了顿,看向林晚:“‘信天翁’的崩溃,动静太大,牵扯太广,显然已经触及了‘仲裁庭’的底线。所以他们才会出手。而你这个引爆一切的‘钥匙’,自然成了他们必须掌控的目标。”
林晚感到一阵无力。她只是想为弟弟报仇,揭露真相,却没想到自己会卷入如此深不可测的漩涡之中。
“那个在驾驶舱开枪帮我们的人,是谁?”林晚问出了另一个疑问。
这次,猎隼和刀疤脸都沉默了。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复杂。
“可能是‘收藏家’的其他敌人。”猎隼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
显然,他们对此也毫无头绪,或者有所隐瞒。
篝火噼啪作响,暂时驱散了荒岛的黑暗和寒冷,却驱不散弥漫在三人之间的猜疑和沉重。
“仲裁庭”的出现,意味着他们即使侥幸从“海妖号”生还,也远未脱离危险。那个代号“灰烬”的执行官,绝不会轻易放弃。
而他们三人,这个因为共同敌人而临时拼凑起来的脆弱同盟,在失去了外部压力后,内部的裂痕和各自的目的,又重新浮现出来。
猎隼需要摆脱“仲裁庭”和组织的双重追捕,并可能还在执行他自己的秘密计划。
刀疤脸找回了女儿,但他的妻子下落不明,他与猎隼的恩怨也未了结,并且同样被“仲裁庭”盯上。
林晚背负着证据和无数亡魂的期望,她是“仲裁庭”明确要“接管”的目标,也是各方势力觊觎的“钥匙”。
前途,依旧一片迷茫。
林晚看着跳跃的火焰,轻轻抚摸着腕上的红绳。
弟弟,我活下来了。但接下来的路,似乎更加难走了。
她抬起头,望向篝火无法照亮的、深邃的夜空。
荒岛余烬,能否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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