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的光越来越亮,林晚背着墨箱踏出洞口时,雨已经小了,变成细密的雨丝,斜斜地织在山间。眼前是片开阔的谷地,几十间木屋错落有致地卧在山坳里,屋檐下挂着的油灯在雨雾里晃,像星星落在人间。
“这是‘墨村’。”老陈伯用竹杖指着木屋,“当年你外公带着逃荒的人找到这儿,用星砂墨在谷口画了道屏障,野兽不敢进,外人找不着。”他往谷中央指了指,那里有棵老槐树,树干上缠着圈墨色的布条,风吹过,布条舒展,露出上面绣的“守”字,针脚里嵌着星砂,在雨里泛着微光。
林晚跟着哑叔往槐树下走,脚下的路是青石板铺的,石板缝里长着青苔,却隐约能看见墨色的纹路——是用星砂墨画的防滑线,和母亲册子上记的“雨天路滑,墨掺松香”完全吻合。路过一间木屋时,门“吱呀”开了道缝,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探出头,看见林晚胸前别着的钢笔,突然举着支毛笔跑出来,笔尖还沾着墨:“姐姐,你也会写‘墨’字吗?”
小姑娘的毛笔杆上,赫然刻着个小小的“燕”字。林晚蹲下身,握着她的手,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写下“墨”字。星砂墨遇雨显光,笔画立刻亮起来,小姑娘惊呼着拍手:“像星星!跟阿婆说的一样!”她的阿婆这时从屋里出来,手里捧着个陶碗,碗底沉着块墨锭,正是外公那锭碎裂的墨——原来当年摔裂的两半,母亲留了一半在祠堂,另一半送到了这里。
“这墨是你母亲送来的。”阿婆用布擦着碗沿,“她说‘墨分两半,心却连着’,让我们等个带钢笔的姑娘来,把两半墨拼起来。”林晚从祠堂带的墨锭碎片掏出来,和阿婆碗里的半块一合,严丝合缝,缺口处的“家”字终于完整了。
槐树下的石桌上,摆着十几个砚台,村民们正围着研墨。看见林晚,纷纷把砚台推过来:“姑娘,帮我们看看这墨研得够不够透?”林晚学着母亲的样子,用指尖蘸了点墨,在拇指上捻了捻:“星砂没化开,得用点力磨。”她示范着研磨的手法,手腕转动间,墨锭与砚台相触,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母亲当年在溪边调墨时的声音。
老陈伯突然敲了敲竹杖:“该点灯了。”村民们立刻拿出铁皮灯,往灯芯上抹了点星砂墨,点亮的瞬间,灯光竟变成了淡蓝色,在雨雾里能照出老远。“这是‘墨引灯’,”阿婆往林晚手里塞了一盏,“你母亲说,夜里走山路,得让光里有墨香,才不会被‘迷途鬼’缠上。”
林晚举着灯往谷外走,准备接应后面的村民。墨引灯的光透过雨丝,在地上投下蓝幽幽的光斑,像母亲画在纸上的星图。路过谷口时,看见崖壁上有片模糊的刻痕,用灯一照,竟是幅完整的地图,标注着通往外界的三条路,每条路的岔口都画着个“墨”字——是母亲补全的“墨路记”。
“这条路最安全。”哑叔指着中间的路,那里的墨痕最新,显然是最近有人添过。林晚凑近看,墨痕里混着些细碎的花瓣,是紫菀的——母亲最爱的花。她突然想起父亲说过,母亲总爱在墨里掺花瓣,说“字得有花香,才配得上走夜路的人”。
墨箱在背上轻轻晃动,里面的星砂墨发出细碎的“簌簌”声,像有星星在里面跳动。林晚举着灯站在路口,看着村民们互相搀扶着走来,每个人手里的墨引灯连成串,在雨里像条发光的墨线,把山路缝成了条安全的带子。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灯,光里果然飘着淡淡的墨香,混着紫菀的甜。镇星石在怀里温温的,像在说“别怕”。林晚突然明白,母亲留下的哪是墨和灯,是让每个走夜路的人都知道:你手里的光,是前人用墨和汗养出来的;你脚下的路,是无数人用脚和心踩出来的。
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给墨引灯的光镀上了层银边。林晚举着灯往前走,身后的墨村渐渐变成了蓝莹莹的一点,像落在山坳里的星子。她知道,接下来的路还长,但只要手里的灯不灭,墨香不散,就一定能走到该去的地方——就像母亲说的,“墨心能照夜,字魂可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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