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柒推开木工房的门时,木屑的清香混着松节油的气息扑面而来。陈默正坐在刨花堆里,手里的刻刀在一块桃木上游走,木屑像雪片似的簌簌落下,渐渐显露出一只蜷缩的猫的轮廓。
“回来了?”陈默头也没抬,刻刀却没停,“刚想找你,这木兔的眼睛,用什么颜色的漆好?”
墨柒走到他身边,看着那块渐渐生动起来的桃木——正是上次陈默送她木兔时剩下的料子。她指尖拂过木兔光滑的耳朵,忽然注意到工作台角落里放着个陈旧的木匣,铜锁已经氧化发黑,却擦得锃亮,显然常被人摩挲。
“这是?”
陈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动作顿了顿,随即拿起木匣,用袖口擦了擦锁身:“是林深队长留下的。他说,等我能独立刻出像样的弥勒佛,就把这个交给你。”
铜锁“咔哒”一声被旋开,里面铺着层暗红的绒布,放着一叠泛黄的纸页,还有半截磨秃的狼毫笔。墨柒小心地抽出最上面的纸,熟悉的苍劲字迹映入眼帘——是林深的手笔,却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份记录都要潦草,仿佛写时心绪翻涌。
“……柒丫头别怕生,这护河队的人看着凶,心都热得很。你看陈默这小子,现在看着沉稳,当年第一次握刻刀,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刻断了我三根檀木坯子呢……”
墨柒忍不住笑出声,抬眼时正对上陈默微红的耳尖。他轻咳一声,抢过纸页翻到后面:“还有这个。”
是一页工工整整的护河渠修缮图谱,标注着每一处暗渠的走向、闸口的承重,甚至用红笔圈出了几处易淤塞的弯道,旁注着“柒丫头记着,每年清明后必清此处,用高压水枪冲三次最省力气”。
最底下压着张巴掌大的纸条,字迹已经模糊,却能辨认出是林深临终前的笔迹:“木匣交予墨柒时,想必她已能独当一面。陈默这小子嘴笨,护河渠的活计,你多盯着他些。莫忘了,渠水通,人心才通啊……”
墨柒的指尖在“人心才通”四个字上反复摩挲,忽然懂了林深为何要等她“独当一面”才肯交出这木匣。这哪里是嘱托,分明是把护河渠的脉搏,把这一脉相承的牵挂,轻轻放在了她的掌心。
陈默不知何时递来盏油灯,昏黄的光落在纸页上,将那些字迹映得愈发温暖。他拿起那半截狼毫笔,在墨锭上轻轻研磨:“林深队长说,这笔是他刚入队时,你爷爷送的。”
墨柒接过笔,笔杆上的包浆温润,仿佛还残留着两代人的体温。她忽然想起小时候趴在爷爷膝头,看他用这支笔在护河队名册上圈画名字的模样,那时不懂,只觉得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比渠水的流淌还要动听。
“猫的眼睛,用墨黑吧。”墨柒轻声说,看着陈默将一点墨漆小心翼翼地点在木猫的眼眶里,“像夜里的星星,也像……当年爷爷看我们的眼神。”
陈默抬头时,正撞见她眼里的光,像落了两盏小小的河灯,暖融融的,照亮了满室的刨花与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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