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边的菖蒲苗在晨雾中舒展叶片,墨柒蹲在田埂上,用竹片刮去根部的杂草。陈默昨夜送来的芝麻糖还剩两块,用油纸包着放在篮底,边角被晨露洇出小片深色水痕。
“这苗长得真快。”林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背着钓具,裤脚沾着露水,“再过半月,怕是要抽穗了。”
墨柒抬头时,正见陈默从芦苇丛里钻出来,手里攥着截生锈的铁丝——那是从渠底捞上来的,不知谁丢弃的旧物。“林队,我把闸口的螺丝紧了紧,”他晃了晃手里的扳手,“雨季快到了,得防着水位暴涨。”
林深点点头,目光落在墨柒膝头的针线笸箩上:“你奶奶当年也爱坐在渠边纳鞋底,她说听着水流声,针脚就稳当。”他指了指远处的老槐树,“你爷爷总在那棵树下等她,一等就是大半天。”
墨柒低头看着未纳完的鞋底,针脚里藏着她昨夜偷偷绣的并蒂莲,花瓣在靛蓝色布料上若隐若现。陈默的影子突然笼罩下来,他蹲在她身边,指尖沾着渠底的青苔:“我娘说,后日是个好日子。”
晨雾在渠面蒸腾,墨柒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知道陈默说的好日子是什么——三天前他扛着半袋糯米上门,红着脸说要请媒人,手里攥着的糖糕都被捏变形了。
“周师傅说,”陈默从口袋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菖蒲花,“用这花泡水喝,能明目。”他把花放进她的针线笸箩,“我昨天翻老黄历,看到‘纳吉’宜婚嫁。”
墨柒的指尖触到干燥的花瓣,忽然想起周师傅说过的话:“菖蒲花要在露水未干时采,阳气足。”她看着陈默微翘的发梢,那里沾着清晨的水汽,像撒了把细碎的珍珠。
“墨柒!”陈默他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挎着竹篮,里面装着染红的鸡蛋,“你娘让我给你送点东西!”
墨柒慌忙把并蒂莲鞋底藏进篮底,起身时撞翻了针线笸箩。陈默手疾眼快地接住滚落的顶针,指尖触到她昨夜 newly 绣的红线——那是按周师傅教的法子,用菖蒲汁染的,在晨光里泛着淡青色的光。
“陈默他爹说,后日就来提亲。”陈默他娘把鸡蛋放在石桌上,眼睛在两人之间打转,“墨柒你放心,聘礼都按规矩备齐了,半斗糯米、两匹粗布、还有……”
“娘!”陈默的耳尖红得能滴血,他拎起钓具就往渠边跑,“我去给墨柒钓鱼!”
墨柒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灯下,他偷偷塞给她的帕子——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菖蒲,花瓣还带着未洗净的墨痕。她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红线,那是陈默他娘给的,说是要系在手腕上,等成婚后才能解。
菖蒲花在晨雾中轻轻摇晃,墨柒蹲下身继续纳鞋底。针脚穿过布料时,她听见陈默他娘和林深在说些什么,渠水的哗哗声里,偶尔传来几个词:“吉日”“花轿”“宴席”。
“墨柒。”陈默不知何时又回来了,他手里攥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鱼鳞在阳光下泛着银白的光,“晚上给你做鲫鱼汤。”
墨柒接过鱼篓,指尖碰到他手背上的老茧。她忽然想起周师傅说过的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她觉得,自己和陈默更像是渠边的菖蒲,根须缠绕着根须,在湿润的泥土里越扎越深。
风掠过菖蒲丛,带来远处杨树上布谷鸟的叫声。墨柒低下头,把最后一针扎进鞋底,在背面系了个紧实的结。那结藏在层层布料里,像把悄悄滋长的心意,牢牢系在了一起。渠水里的云影忽然碎成千万片,陈默的倒影在其中晃动,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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