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是在一种近乎窒息的喧嚣中度过的。风的咆哮是永恒的背景音,时而如万鬼哭嚎,时而如巨兽撞击,试图碾碎这方天地间最后一点不驯服的灯火。雪花不再是飘落,而是被狂风裹挟着,以子弹般的速度横飞,密集地砸在门窗和屋顶上,发出沙沙簌簌又夹杂着噼啪撞击的复合声响,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
陈婉儿几乎一夜未眠。她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蜷缩在离壁炉最近的沙发上,耳朵捕捉着屋外的每一丝异响,眼睛则死死盯着几个关键设备的指示灯和环境监测仪的屏幕。元宝和铜钱也极度不安,它们挤在她脚边,身体微微发抖,喉咙里持续着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咽。
温度监测仪上,室外温度的数字在持续下跌:-18c… -21c… -25c… 最终,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稳定在了 -29c。而室内,得益于极致的保温和仍在运行的微量电力供暖,温度艰难地维持在 12c。寒意像狡猾的蛇,从门窗的微小缝隙、从冰冷的地面钻进来,驱之不散。她不得不靠近才点燃不久的柴火壁炉,才能让冻得发僵的手指恢复些许知觉。
天亮,或者说,应该天亮的时候,窗外并没有如期变得明亮。厚重的窗帘边缘,只透出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的灰白色。陈婉儿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
外面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鹅毛般的大雪依旧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视线所及,一片混沌。院子里的杂草、她开辟的菜地、储水罐、甚至围墙的一半,都已被厚厚的积雪吞噬,只能看出模糊起伏的轮廓。整个世界仿佛被裹进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裹尸布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声音——除了风永恒的怒号。
她打开监控屏幕。大部分户外摄像头的画面都是一片雪花斑点,只有少数几个安装在屋檐下、受到较好保护的,还能传回模糊不清的影像,但也只能看到漫天飞舞的雪和堆积的白色。无人机侦察?在这种天气下无异于自杀。她彻底失去了对外界的视觉感知。
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检查能源核心。太阳能板已经被厚厚的积雪完全覆盖,充电效率归零。蓄电池组的电量显示为 55%。她毫不犹豫地切断了所有非必要电路的供电——冰箱(里面已几乎清空)、多余的照明、娱乐设备。只保留了最低限度的监控系统、环境监测、水泵以及室内种植架的LEd灯(每日开启时间缩短至四小时)。电力消耗被压到了极限。
随后,她启动了静音柴油发电机。低沉的轰鸣声在隔音处理过的仓库角落响起,通过专线只为蓄电池组进行紧急充电。运行两小时后,她关闭了发电机,检查油量表。柴油储备充足,但这是不可再生的战略资源,必须用在刀刃上。她给自己定下铁律:非必要,不启动发电机;蓄电池电量低于30%且无日照补充时,方可考虑使用。
水系统面临挑战。山泉引水管毫无疑问已经冻得结实。她切换到深井水,手动泵和电动泵交替使用,确保水管不会在静止状态下冻结。取水时,扑面而来的寒气几乎让她呼吸停滞,井口边缘迅速结起了冰凌。
食物供应暂时无忧。她按照预先制定的“封闭期食谱”,用小型丁烷炉加热了一罐牛肉罐头,混合着室内种植的最后一点新鲜生菜,煮了一小锅浓稠的汤,分给自己和元宝、铜钱。热食下肚,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暖意。看着两只狗狼吞虎咽地吃完,围着她轻轻摇动尾巴,她冰冷的心湖才泛起一丝涟漪。
白天,她强迫自己保持规律的作息。巡查、记录、维护、锻炼、学习。她在屋内慢跑,活动筋骨,对抗因寒冷和封闭而变得迟钝的身体。她翻阅那些下载的医疗手册,重点研读冻伤、失温症和因长期缺乏日照可能引发的各种疾病的防治。她检查每一扇门窗的密封条,用手触摸墙壁,感受保温层的效果。
寂静,是比寒冷和风暴更可怕的敌人。
当耳朵逐渐适应了风的恒定噪音后,一种更深沉的、源自万物死寂的静默便浮现出来。没有鸟鸣,没有虫嘶,没有远处公路隐约的车声,没有邻居的任何动静。仿佛整个宇宙,只剩下了她这一处孤岛,以及岛外无尽的、狂暴的虚空。
她开始更加频繁地和元宝、铜钱说话。
“今天感觉怎么样,元宝?脚垫冷吗?”
“铜钱,我们去检查一下仓库,看看有没有老鼠偷吃的迹象。”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单薄而怪异。狗狗们无法回应,但它们会抬起头,用湿润的、理解般的眼神看着她,用脑袋蹭蹭她的手,以此对抗那无孔不入的孤独。
下午,她尝试用收音机搜索信号。旋钮转动,大部分频道是一片刺耳的噪音,仿佛宇宙诞生初期的背景辐射。偶尔能捕捉到一两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官方广播,内容依旧是重复的“保持镇定”、“等待救援”,但播报员的声音听起来疲惫、麻木,甚至带着一丝绝望,信号也往往在关键信息出现前就彻底消失。
夜幕再次降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早,也更黑暗。气温进一步降至 -33c。陈婉儿点燃了更多的蜡烛,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那一点跳动的、带有生命象征意义的光晕。她坐在壁炉边,添加着为数不多的、提前准备好的干燥柴火。木材的噼啪声是这死寂世界里唯一温暖的节奏。
她拿出日记本,就着烛光,用冻得有些不听使唤的手写下:
“灾难降临日(自我纪年第一天)。温度失控,雪暴持续。能源转入极限储备模式。外界联系中断。确认进入完全孤岛生存状态。一切系统运行初步正常。心理压力巨大,但尚可承受。元宝、铜钱安好。”
合上日记本,她望向窗外——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这场寒冬的持久力和残酷性,远超任何人的想象。她的堡垒在物理上是坚固的,但真正的考验,在于如何在这片永恒的、白色的寂静中,守住内心的灯火,不让它被寒冷和孤独吹灭。
堡垒之外,是世界冻结的哀嚎。堡垒之内,是一个女人和两条狗,为了生存,进行着的无声、坚韧的战争。长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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