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处,杀机已至。
那辆车停下的位置很刁钻——正卡在巷口,像一枚楔入血肉的锈钉。
李炎没动。
不是放弃,而是所有神经都绷在了耳膜上:玄武河的震颤正顺着水泥地爬上来,一下,又一下,与他腕表秒针的跳动开始同步。
“滴——”
救护车后门弹开。
声音不对——不是液压声,是锁扣崩断的钝响,像铁骨在暗处被生生拗折。
门内没有白大褂,没有担架。只有一片比巷子更黑的静默,和一股极淡的、类似臭氧烧灼后的青腥气。
跳下来的三个人穿着全封闭的黑色防爆服,头盔面罩漆黑一片,隔绝所有表情与温度;他们落地时靴底碾过碎石,发出细碎而整齐的“咯吱”声,像三只节肢动物同时收拢足尖。
手里提着的也不是急救箱,而是捕兽网一样的金属发射器,冷钢表面泛着幽蓝微光,触手可及的寒意隔着三米就爬上李炎的后颈。
“目标确认。回收等级:特A。”
领头那人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带着一股子电流的滋滋声,听不出情绪——却让李炎舌尖泛起一丝铁锈味,仿佛那电流正顺着空气钻进他的牙釉质里。
李炎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眼神却依然死死盯着那三个人:“怎么,现在收破烂的还要穿防护服?”
他在赌。赌这群人不知道他刚才在地窖里做了什么。
领头人没有废话,手指一扣扳机。
“噗”的一声轻响,像熟透的浆果被捏爆,一张带着倒钩的合金网瞬间张开,笼罩了李炎前后左右所有的空间——网丝掠过耳际时带起细微气流,刮得耳廓发麻。
就在这一刹那,头顶的通风管道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声。
那声音在暴雨和机械轰鸣中微不可察,但李炎听到了——那是瓷砖被吸盘吸住后强行揭开的脆响,清亮、短促,像冰层乍裂的第一道纹。
一道灰影如同壁虎般从天花板的阴影里滑落,速度快得惊人;衣料摩擦水泥管壁的“嘶啦”声几乎与下坠同步,带着陈年灰尘簌簌抖落的干燥气息,扑进李炎鼻腔——是霉味、铁锈味,还有一丝极淡的、类似旧宣纸被水洇开的微涩。
还没等李炎反应过来,那灰影已经落在他身后,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精准地扣住了他的后颈,指尖冰凉如铁,指腹粗粝的茧子刮过皮肤,激起一阵细小战栗;那只手腕内侧,三道早已愈合的银色旧疤呈品字形排列,像某种古老契约的烙印。
“别动。”
是个老女人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声波震得李炎耳道深处嗡嗡作响。
紧接着,一支冰凉的针管毫无征兆地刺入他的颈动脉——金属针尖破开皮肤的微痛,像一根烧红的银针猝然扎进皮下;推注瞬间,颈动脉在皮肤下疯狂搏动,每一次跳动都让视网膜泛起一层翡翠涟漪。
李炎本能地想要反击,但那液体推注的速度太快,一股像是在燃烧的翡翠色洪流瞬间冲进了他的大脑。
“别死在这儿,孩子,‘容器’还没觉醒。”
许阿婆?!
那个在血月会一直像个影子一样毫无存在感的后勤主管?
药剂入体的瞬间,李炎眼前的世界骤然崩塌。
那不仅仅是眩晕,而是整个空间的物理法则都在扭曲——耳道里灌满高频蜂鸣,视野边缘开始融化、卷曲,连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玻璃渣。
视网膜上的签到系统界面突然像老旧电视一样跳动,冒出大片雪花点,随后一行从未见过的暗金色文字浮现:
【检测到高浓度灵魂共鸣波】
【源头:第三方介入者(许氏)】
【是否启动‘身份共享’?】
身份共享?
还没等李炎做出选择,那个“是”字就已经自动亮起。
意识像是被一只巨手强行拽离了躯壳,狠狠摔进了一片灰白色的深渊。
又是那场下不完的暴雨。
但他不是站在废弃码头,而是站在十年前的警校操场上。
空气里没有血腥味,只有青草被雨水打湿的清香,混着塑胶跑道被蒸腾出的微焦气息,沁入肺腑;雨丝斜斜飘来,落在脸上是微凉的、带着韧性的触感。
“李炎,看镜头!别老盯着饭堂!”
一个年轻爽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回音,震得李炎左耳耳骨微微发颤。
李炎猛地转头,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
站在他左边的,是刚入职还没发际线危机的陆振东;站在右边,正勾着他肩膀笑得一脸灿烂的,是陈警官——那枚别在胸前的铜质警徽,在阴天里仍反射出一点温润的光,映得他眼角细纹都带着暖意。
“咔嚓。”
快门声响起,清脆、短促,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水;画面定格。
下一秒,世界再次破碎。
温馨的操场瞬间变成了那个地狱般的雨夜废墟。
陈警官倒在血泊里,胸口的窟窿正汩汩冒着血泡,每一下鼓动都发出黏腻的“咕嘟”声;陆振东跪在泥水里,那张年轻的脸庞扭曲得不像人类,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嘶吼,唾沫星子混着血丝喷溅在李炎手背上,又热又腥。
而李炎——或者说这个视角的主人,正站在远处的阴影里。
他看见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正漫不经心地从地上捡起一枚染血的齿轮——那是钟楼大钟的核心构件,齿缘还沾着半凝固的暗红,散发出铁锈与腐肉交织的甜腥。
那个男人转过头,面具下是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视角拉近,那双眼睛里倒映着的,不是那个雨夜的惨状,而是一组疯狂跳动的数据流,冰冷、精确,像手术刀划开皮肉时迸出的银光。
“记忆不是过去,”那个男人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震得颅骨嗡嗡作响,“记忆是锚点。”
画面再转。
昏暗的地下室,陆振东满眼血丝地盯着满墙的照片和公式,粉笔灰簌簌落在他颤抖的指尖;他在研究“意识锚定”。
“只要能找到那个拥有两世记忆的观测者……”陆振东的声音颤抖着,手里死死攥着那张早已泛黄的三人合影,相纸边缘已被汗水浸软、起毛,“只要有一个恒定的锚点,我就能把那个时间点的他,拉回来。”
李炎猛地明白了。
陆振东根本不是在查案。
这十年来,这疯子一直想复活陈警官!
而那个所谓必须要有的“两世记忆观测者”,那个能锚定时间线的坐标……就是他自己!
【警告:‘身份共享’即将超时!】
【意识撕裂风险:99%】
现实世界里,李炎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溺水者般的剧烈呛咳,五脏六腑仿佛被绞紧、撕裂,连舌根都泛起浓重的胆汁苦味。
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襟,那种灵魂被撕扯的剧痛让他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下颌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轻响。
视线重新聚焦。
许阿婆已经被那三个黑衣人压制在地上,那个领头人正死死踩着她那只刚刚给他注射过的枯瘦手臂,发出骨骼摩擦的脆响——像两块干燥的枯枝被硬生生拗断。
“处理掉。”领头人冷冷地下令。
李炎的瞳孔深处,那抹因为药物作用而浮现的翡翠色尚未褪去。
他没有任何犹豫,在脑海中咆哮:“系统!就在这里!签到!”
【地点:滨河医院·地下实验区(伪装转运点)】
【签到成功!】
【获得奖励:微表情分析矩阵(临时版·持续15秒)】
时间仿佛被放慢了。
在李炎的视野里,那个正准备扣动扳机的黑衣人,眼角肌肉发生了一次极其微小的颤动——那是想要眨眼的生理反应,牵动眼皮下方一条极细的青筋微微跳动;与此同时,左侧那个黑衣人的手指,在扳机护圈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指腹与金属接触时,带起一粒几乎不可见的静电火花。
0.3秒。
这是从大脑下达指令到手指真正扣下扳机的生理延迟。
李炎动了。
他没有扑向被制住的许阿婆,而是猛地将手里那枚一直没扔掉的磁爆弹,狠狠砸向了右侧那个视线死角。
“轰!”
刺目的电弧炸开,伴随着高压电流撕裂空气的“噼啪”爆鸣,右侧黑衣人的外骨骼装甲瞬间短路,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焦糊味混着臭氧的辛辣直冲鼻腔。
趁着这一瞬间的混乱,李炎像头猎豹一样扑向左侧。
左侧黑衣人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射击,但那0.3秒的延迟已经被李炎抓住了。
矩阵视野中,对方左膝外骨骼接缝处正随肌肉收缩高频震颤,一颗米粒大的红色标记无声浮现。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李炎一脚精准地踹在了对方膝关节外骨骼的传动轴上——那里是唯一的软连接点,金属扭曲的呻吟声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
黑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还没等他爬起来,李炎已经借力翻滚,一头撞进了旁边的消防通道。
铁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整条走廊嗡嗡回响,门缝里漏进来的光线被密集的金属弹雨瞬间撕成无数道颤抖的银线。
“呼……呼……”
李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与尘土混合的粗粝感,喉咙里火烧火燎。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一格信号都没有。
这栋楼被屏蔽了。
他抬起头,看向天花板。
那上面有一道因为年久失修而产生的裂缝。
但在李炎刚刚获得的“微表情分析矩阵”还没完全失效的视野里,那不仅仅是一道裂缝。
那些裸露在外的钢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绝对对称——就像是有人拿着尺子,把每一根钢筋都掰成了镜像;这纹路……和钟楼齿轮背面的蚀刻一模一样!
而齿轮刻度旁,还画着陆振东潦草的批注:‘镜像拓扑=锚点坐标’。
镜子。
到处都是镜子的隐喻。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转运点,这里是“镜渊计划”的一个核心节点!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再次发出刺耳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高频镜像波动!】
【判定:高危异能者接近!】
李炎头皮一炸,迅速收起手机,贴着墙根像只壁虎一样无声地向楼梯上方移动——鞋底与水泥地摩擦,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沙……沙……”声。
但他刚转过二楼的拐角,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就顶在了他的眉心。
没有脚步声。
没有呼吸声。
陆振东就像是个鬼魂一样,站在阴影里,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李炎,手里那把经过改装的大口径警用左轮稳得纹丝不动,枪管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皮肤,直抵额骨。
“把你的记忆交出来。”
陆振东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含着一把沙子,每一个字都像砂纸打磨着耳道,“否则我现在就击毙你,然后直接从你的尸体里提取海马体。”
李炎没有举手,反而缓缓放下了准备拔枪的手。
他看着陆振东,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陆队,你真以为我是来破坏你那个狗屁实验的?”
陆振东眼神一凝,手指微微扣紧了扳机,枪口随之压下半毫米,带来一阵更尖锐的压迫感。
“我和你一样恨那天的雨。”
李炎的声音很轻,却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陆振东的心口上,震得他瞳孔深处血丝微微震颤。
他缓缓抬起手,动作慢得像是怕惊动一只停在指尖的蝴蝶,慢慢摸向自己的左耳后。
那里,皮肤下有一个硬块。
“我可以给你一段数据。”
李炎说着,指尖一挑,一枚带血的微型芯片被他硬生生抠了出来——那是前世他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前一秒,系统自动保存的最后三分钟记忆备份。
也是最纯粹的绝望与死亡。
芯片基底蚀刻着两个微缩字母:‘cm’——陈默名字缩写,边缘还沾着一点黑褐色沥青碎屑,和十年前废墟里粘在他袖口的那块一模一样。
“这是你要的‘锚点’。”李炎把芯片捏在指尖,鲜血顺着手腕流进袖口,温热黏腻;他指尖的血珠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暗红光泽,像一小颗将熄未熄的炭火。
“但我有一个条件。”
“一旦启动‘意识锚定’,必须让我亲眼见证陈警官醒来。”
陆振东盯着那枚带血的芯片,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数据采集器屏幕幽光一闪,跳出一行猩红小字:【生物熵值匹配:陈默(Id:Jx-1987)→ 99.7%】
那一瞬间,他眼里的疯狂、怀疑、渴望和痛苦交织在一起,那张脸扭曲得几乎要哭出来。
最终,他点了点头。
“成交。”
李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芯片拍进了陆振东胸口那个便携式的数据采集器里。
“嗡——”
刹那间,整栋大楼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电流声变得尖锐刺耳,像某种巨大的、看不见的生物正在这栋建筑的钢筋骨架里苏醒;灯管频闪的节奏中,李炎余光瞥见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那影子嘴角的弧度,比他本人慢了半拍才扬起。
无数双眼睛,似乎正在黑暗中睁开。
青龙观旧址监控中心。
林问天手里摇晃着一杯红酒,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着监控屏幕上那一幕——这座建在明代道观地宫上的绝密节点,连气象局雷达都标为‘信号盲区’。
他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优雅得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歌剧。
“真感人。”
他轻轻按下桌上的通讯键。
“白鸮,目标已进入‘镜渊’共振区。”
“你可以出手了。”
与此同时。
朱雀峰,钟楼废墟。
第十九块残碑下,高晴烟的手指还在微微抽动。
那支钢笔已经断成了两截,墨水在日记本上晕染开一片漆黑的污渍。
“小心……”
她的嘴唇没有任何血色,声音轻得只有风能听见。
“镜子里的人……不是你。”
话音未落,她那双已经彻底失去焦距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她身旁的那滩积水里,倒映着她的影子。
那个影子,竟然没有随着她的身体动作,而是独自缓缓抬起了手。
那根漆黑的手指,直直地指向了这座城市的南方。
风月巷深处,那扇自从三十年前那场大火后就再也没开启过的没有合叶的烂木门,此刻正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像一具沉睡多年的棺盖,被无形之手缓缓推开。
李炎和陆振东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了那道布满灰尘的厚重幕布。
就在他右脚踏入门内的刹那,左耳后那道新鲜伤口突然灼痛,一滴血珠渗出,在空中划出半道……倒置的弧线。
前面没有光,只有无尽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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