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当然知道自己这个表妹没安好心，当即也并未着急当场戳穿，而是捧着那幅对联直接送到老太爷面前，这才淡淡说道：“书法嘛，那自然图的就是那股子新鲜劲儿。若非如此，又何必大费周章？不过，对于外行而言，不懂也是正常的。只希望，太爷爷不要因此而被影响了兴致。”
“太爷爷，我没那个意思......”闻人雨落从自己表哥脸上的神情就不难猜出，白羽的书法造诣必然不低。所以她才想要拖延时间，一旦等待的时间拉长了，人的期待值也就跟着掉下来了。。
不料，白羽却是含沙射影，说是她这个外行，想要借此来影响太爷爷的兴致。
“没错，书法图的就是那股子新鲜劲儿。白羽，快送来我看看。”闻人老太爷并没有在意两人言语上的争斗，而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那幅写就得对联上。
白羽得到吩咐，立刻捧着那幅书法，走到了老太爷近前。
“惜食惜衣，非为惜财缘惜福。”
“求名求利，但须求己莫求人。”
闻人老太爷嘴唇轻启，念出对联上的字。
片刻思索之后，他的双眼骤放光彩，称赞道：“联好，字也好！”
这一句话，先前白羽曾送给了门口挂着的那幅对联，如今闻人老太爷却又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归还了回来。
原本众人以为这样的评价已经足够高了，未曾想老太爷接下来的那句话，却是直接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白羽，我不如你啊。”老太爷声音不大，但落在众人耳中却是犹如一击惊雷。
诚然当初张大秋在看过闻人傲风的画后，留下过“我挑不出毛病”的评语。也正是因为这句话，让整个燕京艺术圈都震惊了。
可对于闻人傲风而言，他却并不在意这些虚名。
一个人的内心越是重视谁，就越是希望能够得到对方的认可。
闻人傲风可以不在意一个知名画家，对自己不遗余力的赞誉，但他绝对不可能，轻易忽视掉闻人老太爷的任何评价。
“我不如你”这四个字，是那位老家主，对白羽书法的评价。
虽然朴实简单，可落在闻人傲风耳中，却是险些让他当场吐血。
闻人傲风的野心绝对不止是想要在艺术圈里扬名。
不然，他又何必不愿意让自己的画，出现在更多人的视野之中？
闻人老太爷虽是现任的家主，但如今年事已高，终究是需要提前物色下一任接班人。
能够得到他的肯定，就能得到家族资源的倾斜，所以闻人傲风打心底里更渴望，能够得到这位老太爷的认可。
只要能得到他的称赞，便等同于获得了他的认可。
如此一来，整个家族里还有谁会不看重自己？
而今天，闻人老太爷的确是称赞了，可惜称赞的对象却并不是他。
如果有可能，闻人傲风更希望老爷子刚才说的只是胡话。
当然，这只不过是鸵鸟遇到危险将头埋在沙子里，自欺欺人罢了。
这句话老太爷说得清清楚楚，不光是闻人傲风听得明白，就连屋内的其他人，同样是一字不落的都收入耳中。
这瞬间，各种猜测之声纷至沓来。
“老太爷为何会在今天说出这句话？难不成他是想要力挺白羽，让他回来？”
“闻人傲风和白羽两人都送了礼物，可按照老爷子现在的点评来看，明显是对白羽的礼物更为满意。这只是代表他对礼物的态度？会不会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夹杂其中？”
“难道白羽真的即将正式成为闻人家的一员？”
......
“太爷爷过誉了。”白羽谦虚一笑，继续说道：“我这字充其量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虽然有型却是内涵不足。反倒是门口那幅对联，历经几十年的风吹雨打，依旧能够触动人心，让人自思自省，这才真的算是有价值的书法。”
白羽这番话，倒不是一味想要拍闻人老太爷的马屁。
书法里最核心的基础就是对手的控制，对间架结构的观察。
长此以往的训练，让白羽能够精准控制每一个动作。就像他能够细致入微的雕刻出栩栩如生的木雕，写字同样也能准确描摹出前人笔画里的神韵。
可模仿容易，做自己却是很难。
尤其是门口那幅对联，更是蕴含着老人对后人的希冀和期待。
听完白羽的话，闻人老太爷眼神变得比之前更加莹润有光泽，轻叹一声说道：“可惜这幅对联在门口虽然挂了几十年，但真正认真读过的后辈却是寥寥无几。至于真正读懂的，恐怕就更少了。”
“......”
老太爷这番话一出口，立刻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抽打在场中众人脸上。
确实，他们平日里出入这座四合院的时间不少，看到这副对联的时候更多，但除了知道上面的字是出自老太爷之手。
可又有几人真的为它驻足过？又有几人会去细想对联里蕴含的深意？
平日里，那些年纪大的来到这里，无外乎都是为了套近乎要好处。至于那些年轻的，倒不如说他们更像是在走一个流程，连屁股都没坐热就想着离开。
那副对联在众人眼中，无外乎就是两块质地上佳的破木头，谁也没时间多看一眼。
如今这件事被老太爷挑破，显然是他对闻人家这些年后继无人而感到不满意。
“传家二字耕与读，别说认真耕耘和读书了，他们就连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都嫌麻烦。
“防家二字盗与奸，这些年依附着闻人家这棵大树，有多少人披着虎皮化身为吸血蚂蟥，靠着从自家企业身上捞好处过着潇洒的日子？”
至于“倾家二字淫与赌，守家二字勤与俭。”这句话既是处世准则，又是老太爷治家格言，更是这位老人对后辈子孙的殷切期待。
可他们几十人之中，又有几人是真的能够体会到，老家主的这一番苦心？
若是他们都没做到，也就罢了。
但今天有人却做到的，甚至还是那个从来都不被他们所待见，被他们当作是外姓杂种的小子。
试问，还有比这个更闹心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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