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尽，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萧景琰先醒了过来。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养成了极准的作息，即便是在这般温香软玉在怀的清晨。
他垂眸，看着依旧熟睡的林文清。
文清侧卧着，面朝着他，大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衾间，只露出精致的眉眼和挺直的鼻梁。
晨光熹微，透过窗棂细细地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连那纤长的睫毛都仿佛染上了一层金粉。
萧景琰一动未动，生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目光如同巡视最珍贵的领地，掠过他微蹙的眉心（即便在睡梦中，似乎也藏着一丝忧思），
掠过他淡色的唇（昨夜被他吻得有些红肿，此刻显得格外柔软），
最终落在他散落在枕上的乌发，与自己的一缕黑发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他的心口被一种陌生的、饱胀的情绪填满。
那不是战场上攻城略地的激昂，也不是朝堂上运筹帷幄的冷肃，而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温钝的悸动，带着近乎疼痛的柔软。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与人分享这般晨光，分享同一片呼吸。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文清眼睫轻颤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
初醒的眸子里还带着几分迷蒙的水汽，像是浸在清泉里的墨玉，茫然地眨了眨，才对上萧景琰深邃的视线。
一瞬间，昨夜种种潮水般涌回脑海。
文清白皙的面颊上迅速漫开一层薄红，眼神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却最终没有移开，只是那耳根却红得几乎透明。
“……景琰。”他低声唤道，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听得萧景琰心头一颤。
“嗯。”萧景琰应着，手臂自然地收紧，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肌肤相贴，温热细腻的触感让两人心中都是一荡。
不同于夜里的炽烈，此刻的相拥更添了几分家常的亲昵。“还早，再歇会儿。”
文清却微微摇头：“该起了。今日还需与赵元明核对朔方布防的调整方案，下午……”他下意识地便开始安排日程，那是他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
萧景琰却伸出手指，轻轻按住了他的唇：“今日无事。”他语气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便是天大的事，也让他们午后再说。”
他的指尖带着练武之人特有的薄茧，按在柔嫩的唇瓣上，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文清抬眼看他，撞入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的专注和温柔几乎要将他溺毙。
他忽然便失了所有言语，也忘了那些待办的公务，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萧景琰这才满意，收回手指，转而替他理了理鬓边的乱发。
两人都未再说话，只是依偎在一起，听着彼此平稳的呼吸和心跳，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与温馨，仿佛外面的所有风雨都与这一方小小天地无关。
良久，文清才再次开口，声音很轻：“我从未想过……”他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辞，“……能有今日。”
萧景琰明白他未尽之语。
他们之间，隔着身份、国别、过往的猜疑与试探，能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
他将他搂得更紧，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嗅着他发间清冽的雪松气息。
“我亦未曾想过。”
萧景琰沉声道，“但既已抓住，便绝不会再放手。”
他的话语一如他往日风格，简洁，却重若千钧，带着战场上斩钉截铁的决然，却又融入了前所未有的柔情。
文清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回抱住了他精壮的腰身，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
这是一个全然信赖与依赖的姿态。
又温存了片刻，终究还是起了身。
萧景琰先下榻，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中衣披上，又极为自然地拿起文清的衣物，递给他。
动作流畅，仿佛已做过千百遍。
文清接过衣物时，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都微微一顿，随即相视一笑，那笑意里带着心照不宣的亲昵。
洗漱用过早膳，萧景琰果然吩咐下去，上午不见任何外客。
两人便移步至书房。
书房宽敞明亮，一面是满满当当的书架，另一面则挂着边境舆图。
这里既是处理公务之地，此刻却也更像是一处私密的避风港。
萧景琰坐在书案后，并未立刻处理那叠已稍显积压的公文，而是看向坐在窗下榻上的文清。
文清正随手翻阅着一本兵书，阳光透过窗格，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宁静美好得不似真人。
萧景琰心中微动，忽然起身走过去。
文清闻声抬头，眼中带着询问。
却见萧景琰从书案旁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细长的紫檀木盒，递到他面前。
“这是？”文清有些疑惑地接过。
“打开看看。”
文清依言打开木盒，里面铺着明黄色的软缎，躺着一柄匕首。
匕首造型古朴，鞘身由玄铁打造，上面镶嵌着几颗细小的墨玉，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低调而神秘。
他抽出匕首，刃身寒光凛冽，如一泓秋水，刃口处却隐隐流动着一丝奇异的暗金色光泽，显然绝非凡品。
“这是……”文清眼中闪过讶异。
他认得这种材质，这是极为罕见的玄铁混合了西域精金所铸，吹毛断发，坚不可摧。
“此刃名为‘破军’，”萧景琰看着他，目光沉静，“随我征战多年，饮过敌酋之血，也斩过无数危难。”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郑重，“今日，我将它赠与你。”
文清猛地抬头：“这太贵重了……”他深知这把匕首对萧景琰的意义，这几乎是他半生戎马的象征。
“正因贵重，才赠予你。”萧景琰打断他，语气不容拒绝，“我知你身边亦有护卫，但总有我不能即刻护你周全之时。
此刃你贴身带着，以防万一。”他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刃身，“见它如见我。
若遇险境，它可护你平安，亦能让我……稍许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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