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以了。
回去继续冰敷肩膀。
左手练习使用餐具和写字,对神经恢复有好处。”
林兢穿上外套,用左手别扭地拉上拉链。
江溯已经回到操作台前,开始分析当天的数据,侧影沉浸在屏幕的微光里,重新变得疏离而难以接近。
仿佛刚才那长达半小时的、近乎亲密的触碰,从未发生。
日子在单调的康复中流淌。
林兢的左手渐渐灵活了一些,能自己完成大部分日常。
右肩的剧痛转为持续的钝痛和僵硬,固定在身侧的绷带提醒着他身体的残缺。
他很少去训练馆,避免看到生龙活虎的队友。
大部分时间,他待在公寓里,对着康复教程视频,完成江溯布置的那些微不足道却又极其折磨人的“作业”:肩胛骨在墙壁上的细微滑动,手指的抓握练习,核心在无重力下的稳定控制……
唯一固定的外出,就是去3号评估室。
那里成了他病态日常中的一个锚点,一个混杂着疼痛、希望、专业指令和……那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张力之地。
有一次,江溯需要调整他绷带的松紧,让他背对自己坐在床沿。
江溯站在他身后,手指灵巧地解开固定扣,重新缠绕、拉紧。
过程中,江溯的胸膛不可避免地,极其轻微地,偶尔擦碰到林兢的后背。
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体温的传递变得模糊而暧昧。
林兢能感觉到江溯呼吸时身体的细微起伏,能闻到更清晰的、属于江溯个人的、干净而凛冽的气息。
他的背脊不由自主地绷直,一种混合着紧张和某种隐秘渴望的情绪,悄然滋生。
他盯着对面墙壁上某个光斑,心脏在胸腔里沉闷地撞击。
江溯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或迟疑,仿佛只是碰触到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
很快,绷带调整完毕。
“好了。”
江溯退开一步,声音平稳无波,“试试松紧度。”
林兢暗自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失落。
他活动了一下被固定住的右臂,低声说:“可以。”
江溯走到他面前,例行检查他的手指末梢血液循环和皮肤颜色。
“颜色正常,没有麻木或刺痛感吧?”
“没有。”
林兢抬起眼,恰好撞进江溯低垂审视的目光里。
那目光深邃,清晰地映出他自己有些苍白的脸和微微闪动的眼神。
距离太近了,近到他几乎能数清江溯垂下的眼睫。
时间似乎凝滞了一秒。
江溯先移开了视线,转身去拿冰袋。
“今天可以开始尝试非常轻微的肩胛骨后缩和前伸,像这样,”他做了一个极小幅度的示范,“只动肩胛骨,肩膀和手臂完全放松。
感受肩胛骨在胸廓上的滑动。”
他的语气和神态恢复了一贯的专业与冷静,仿佛刚才那瞬间微妙的对视从未发生。
林兢低下头,看着自己搁在膝盖上的左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胸腔里那股莫名的躁动,却久久未能平息。
他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吸引他的,或许不仅仅是江溯能“修复”他的身体。
更是这个男人本身——那种绝对的专注,冰冷的理性之下隐藏的某种强大力量,甚至是他那份近乎不近人情的“专业”所带来的、令人安心的秩序感。
这是一种危险的情绪。
尤其是在他如此脆弱、如此依赖对方的时候。
尤其是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建立在如此不对等的“医患”基础之上。
但情感的蔓草,似乎并不听从理智的规训。
它们在他疼痛的间隙,在他独自面对空旷公寓的夜里,在他每一次感受到江溯那冷静触碰的时刻,悄无声息地滋长、缠绕。
又是一个康复日的傍晚。
治疗结束,窗外暮色渐沉,评估室里只剩下仪器低低的运行声。
林兢慢慢穿着外套,动作依旧笨拙。
江溯正在洗手,水流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甩了甩手,用毛巾擦干,然后走到柜子前,拿出一个扁平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药膏盒。
“这个,”他把药膏盒递给林兢,“晚上睡前,让室友或者你自己,如果可以的话,涂在肩膀周围固定的部位,还有左边膝盖周围。
缓解深层软组织粘连和炎症,促进循环。”
林兢用左手接过,冰凉的金属盒身。
“我自己试试。”
江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开始整理器械。
林兢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把时,犹豫了一下,回头。
江溯背对着他,正弯腰调整一台仪器的参数。
顶灯的光勾勒出他肩颈和后背流畅而有力的线条,微微弓起的脊椎弧度,透着一丝专注工作后的疲惫感。
就是这样一个背影,沉默,坚实,似乎能扛起所有精密计算的计划和沉甸甸的责任,也包括……他这副麻烦透顶的身体。
“江溯。”
林兢叫了一声,声音不大。
江溯动作顿住,直起身,转过头。
橘色的夕照透过高窗,恰好横亘在两人之间,像一道温暖而朦胧的光带。
空气中漂浮着微尘。
林兢看着光晕中江溯轮廓分明的侧脸,那双总是过于冷静的眼睛,此刻在夕阳余晖里,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极淡的、属于人类的温度。
他想说谢谢,想说辛苦了,或者……问点别的什么。
但话语在喉咙里打了个转,最终出口的却是:“……明天见。”
江溯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嗯,明天见。”
门轻轻关上,将最后一线夕照也隔绝在外。
林兢靠在门外冰冷的墙壁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药膏盒。
金属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也格外孤独。
而门内,江溯站在逐渐暗淡下去的光线里,许久没有动作。
仪器屏幕的微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明明灭灭的倒影。
右肩的制动期进入第三周,林竞的生活被精简到只剩下几件事:疼痛、康复、公寓和那间灰色的3号评估室。
他像一只被迫离群的孤雁,盘旋在自己伤病的小小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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