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暮色四合，四合院里飘起了袅袅炊烟，家家户户都忙着张罗晚饭。许大茂推着他那辆擦得锃亮的自行车，垂头丧气地进了院子。他今天在外面放完电影，又跟几个狐朋狗友喝了点闷酒，此刻酒意上头，心里却比这深秋的晚风还要凉。
他一进前院，就听见阎埠贵家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似乎提到了“林副所长”几个字。许大茂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缩了缩脖子，推车的动作都僵硬了几分。他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恨不得立刻钻进自家屋里，把所有的声音都关在外面。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他刚推着车走到中院，正好撞见林修远从后院出来，似乎是去公用水龙头那边打水。
两人打了个照面。
许大茂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酒精带来的那点虚假的胆气，在见到林修远的瞬间，烟消云散。他脸上那点因为喝酒而产生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有些苍白。
林修远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既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针对他的厌恶，就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可就是这种平静，让许大茂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之前的种种：自己挑衅林修远反被当众打脸；写匿名信污蔑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差点工作不保；还有眼前这小子那邪门的身手和医术……以及，最要命的，他那个刚刚升任副所长的亲叔叔，林建军！
副所长啊！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权力！捏死他一个普通的电影放映员，跟捏死只蚂蚁差不多！以前林家只是普通工人家庭，他许大茂还能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和放映员这点“体面”工作，偶尔酸几句，使点小绊子。可现在……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了！
他之前还嫉妒林修远能跟苏家那对水灵的双胞胎姐妹走得近，心里盘算过些龌龊念头。现在想起来，后背瞬间惊出一层冷汗。要是让林建军知道自己敢打跟他侄子关系好的姑娘的主意……许大茂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修……修远，打水啊？”许大茂喉咙发干，挤出一个极其僵硬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和讨好。他下意识地侧过身子，给林修远让出更宽的路，腰都不自觉地弯了几分。
林修远依旧是那副平淡的样子，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便提着水桶，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连多余的一眼都没看。
若是平时，被一个半大孩子如此无视，许大茂早就阴阳怪气地开腔了。可此刻，他非但没有丝毫恼怒，反而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他生怕林修远想起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停下来跟他“算账”。
直到林修远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后院的月亮门，许大茂才长长地、悄悄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挪开了一点。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然全是冷汗，被晚风一吹，冰凉。
他不敢再多停留，推着自行车，几乎是逃也似的钻回了自己家，“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仿佛要将外面所有与林家相关的恐惧都隔绝在外。
屋里，冷冷清清。他媳妇于莉大概又回娘家了。许大茂也顾不上这些，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凉茶壶，对着壶嘴猛灌了几口凉透的茶水，才感觉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些。
酒意彻底醒了，只剩下无边的后怕和冰凉。
他回想起自己之前干的那些蠢事，肠子都快悔青了。怎么就鬼迷心窍，非得去招惹林家小子呢？现在好了，林家势起，林建军成了副所长，林修远那小子本身又邪门得很……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妈的……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许大茂低声咒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谁。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蛰伏！必须蛰伏起来！
不能再有任何针对林家的举动，甚至连不好的眼神都不能有！见了林家的人，尤其是林修远，必须客客气气，能躲就躲！以前那些小偷小摸、投机倒把的勾当，也得赶紧收手，至少最近绝对不能干了，万一被林建军盯上，那可就全完了！
他像一只受了惊的耗子，缩在自家的巢穴里，仔细复盘着自己有没有留下什么能被抓住的把柄，越想越是心惊胆战。之前倒卖厂里电影票的事，虽然没被深究，但毕竟是个隐患……还有他私下里跟人换东西，虽然隐秘，但万一……
这一夜，对许大茂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以往那些算计别人的精明和胆量，在绝对的实力和权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月光透过窗户，冷冷地照在屋里，映出许大茂蜷缩在椅子上、脸色变幻不定的身影。与中院贾张氏那种明面上的嫉妒和憋屈不同，许大茂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是真正意识到了差距和危险后，源自本能的畏缩。
他知道，从今往后，在这四合院里，他许大茂见到林家，尤其是见到林修远，必须得夹起尾巴做人了。至少在找到新的、可靠的靠山，或者林家失势之前，他再也不敢轻易招惹了。
林修远甚至什么都不用做，仅仅是他和他家族展现出的实力与潜力，就已然不战而屈人之兵，让这个奸猾的小人，发自内心地感到了恐惧，并选择了最识时务的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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