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裹挟着硝烟和血腥气,灌满肺腑。
陆渊的手像铁钳一样箍着我的手腕,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他拖着我,在废弃厂区漆黑的巷道里发足狂奔,身后是越来越近的密集枪声和爆炸声!
“他们”来了!林子豪口中那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力量!
陆渊的脸色在奔跑中明暗交错,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近乎慌乱的急迫。他不再是那个永远冷静掌控一切的帝王,而像一个被猎人围堵、拼死突围的困兽。
“去……去哪里?”
我气喘吁吁,肺部火烧火燎,脚踝的旧伤钻心地疼。
“别问!跟着我!”他低吼,声音因剧烈奔跑而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猛地将我拉进一个狭窄的岔路,我的肩膀狠狠撞在冰冷的砖墙上,痛呼一声。
他顿了一下,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难辨,有狠戾,有决绝,甚至有一丝极快的…歉疚?但下一秒就被更深的冷厉覆盖。
“不想死就别停下!”他拽着我继续狂奔。
我们对这片区域都不熟悉,只能凭借本能和远处越来越近的追兵声响辨别方向。
厂区如同巨大的迷宫,锈蚀的管道、堆积的废料、破碎的玻璃……每一步都充满危险。
突然,前方巷口闪过一道黑影!枪口的火光骤然亮起!
“小心!”陆渊反应快得惊人,猛地将我往旁边一推,同时侧身拔枪射击!
“砰!砰!”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爆发!那道黑影应声倒地。
但陆渊也闷哼一声,身体晃了一下,左臂瞬间被鲜血染红!
子弹擦伤了他的手臂!
“你受伤了!”我失声惊呼。
“没事!”他咬着牙,看都没看伤口,一把拉起惊魂未定的我,继续往前冲!
“快走!”他的血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断断续续的痕迹。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恐惧中滋生。
他刚才……推开我了?他替我挡了枪?
不!不能心软!林檬的日记,林子豪的疯狂,陈叔叔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只是不想失去他控制的棋子!
我拼命告诫自己,但目光却无法从他流血的手臂上移开。
我们冲出一个巷口,眼前豁然开朗——是厂区边缘的一片废弃铁路编组站。
生锈的铁轨如同巨蟒般蜿蜒向远方无尽的黑暗。
一辆看起来早已报废的、锈迹斑斑的罐车孤零零地停在不远处的轨道上。
“那边!”陆渊眼睛一亮,拉着我朝着罐车冲去!
他用力拉开一道沉重的、看似锈死的铆接门,里面黑洞洞的,散发着刺鼻的化学品味。
“进去!”他几乎是把我扔了进去,然后自己也敏捷地钻了进来,反手将门猛地关上!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极致的黑暗和死寂。
只有我们两人粗重不均的喘息声,以及外面隐约传来的、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和搜索指令声。
逼仄的空间里,我们身体紧贴着,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体温。
他的鲜血从伤口处不断渗出,温热而粘稠的液体慢慢浸透了我的衣袖,在浅色布料上晕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我蜷缩在阴暗潮湿的墙角,双手紧紧环抱着膝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任何声响。
他高大的身影紧贴着斑驳的门框,背部肌肉紧绷,屏住呼吸时连胸膛都不见起伏,全神贯注地聆听着门外走廊上最细微的脚步声和动静。
黑暗中,他的侧脸轮廓模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警惕的猎豹。
搜索的声音在外面徘徊了一阵,似乎没有发现这个隐蔽的藏身点,逐渐远去了。
直到外面彻底恢复寂静,陆渊才似乎稍稍松了口气,身体微微放松,靠在冰冷的罐壁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着痛苦的喘息。
“你的手……”我忍不住低声开口,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死不了。”他打断我,语气依旧冰冷,但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暴戾。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撕拉一声,似乎是从衣服上扯下布条,笨拙地想要包扎伤口。
动作牵动了伤处,他忍不住又吸了口凉气。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摸索着碰到他受伤的手臂。
“我……我来吧。”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似乎想躲开,但最终没有动。
我的手指颤抖着,触碰到他温热的血液和翻开的皮肉,胃里一阵翻腾。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凭着感觉,用他撕下的布条,尽可能小心地替他包扎止血。
黑暗中,触觉变得异常敏锐,我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和皮肤的热度。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逼仄的空间里,只有布料摩擦和彼此呼吸的声音。
一种诡异的、近乎亲密的氛围在无声蔓延,与外面仍未散尽的死亡威胁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为什么?”
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最大的疑问,“你明明早就知道林子豪没死,知道他的计划,为什么还要陪他演这出戏?为什么还要让我……让我像个傻子一样……”
为什么让我经历这一切?
为什么让我看到那些半真半假的“真相”?
为什么让我一次次陷入险境?
陆渊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他低沉沙哑的声音终于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极度疲惫的虚无:
“因为……我需要一个变量。”
“变量?”我不解。
“一个我无法完全控制的,能打乱所有既定布局的,活的变量。”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自言自语,“林子豪恨我入骨,但他太了解我,他的每一步都在我的计算之内。他们……更是深不可测,像隐藏在深海下的冰山。”
“只有你……林柠。你的恨,你的怕,你那点不甘和愚蠢的勇气……是无法预测的。你的存在本身,就能搅动死水,让藏在暗处的东西……不得不动起来。”
“只有让他们动起来,我才能看清……谁才是真正的敌人,谁又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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