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刘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殿下晚膳用点什么,为殿下千秋计,午膳未尽,这晚膳可不敢耽误。”
不知不觉酉时将尽,朱厚照在院中已静坐了近两个时辰。
看着身上披着的斗篷,这死太监倒是细心,但也不可不防,如此身边近人,随时可以接近,好在知道刘瑾的结果,不必太在意。
“晚膳清淡一些,你去尚膳监盯着。”
“诺。”
看着刘瑾离开钟粹宫门,朱厚照转身往宫内走去。到了条案处坐定,一个小太监过来续茶。
“嗯,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温祥”,小太监赶忙跪下答道。
“今日在太液池船上是你随侍吧?”
“奴婢该死。”
“起来回话。”
“诺。”
“进宫几年了?”
“回殿下,奴婢进宫三年了。”
“多大了?何处人士?”
“回殿下,奴婢今年15岁,保定府人士。”
“看你水性颇好,身手敏捷,似有武功在身,为何入宫?”
“回殿下,奴婢长在白洋淀边,家里以打渔为生,虽称不上富足,但温饱有余。保定尚武,幼时奴婢随同村武壮习练积年,称不得武功,身手矫捷而已。弘治十四年,白洋淀大水,父兄渔船倾覆,船毁人亡。母亲急病交加三月而亡,家中惟余奴婢与幼弟。家中虽有薄田五亩,然为寻父兄遗骸,兼之为母寻医求药,典押当地富户侯财主家。未果,奴婢只好自卖自身,发送母亲,将幼弟托付同宗叔叔,方得进宫。”
“听你答对,读过书?”
“早年家境尚可之时,读过几年私塾。”
沉吟片刻,朱厚照拿起条案上的一盒茶叶,问到:“可知此是何物?”
“回太子殿下,是杭州进贡的明前龙井。”
“嗯,你将此茶送到高凤处。此孤所用剩余,就不要用提盒了,你托着去。”
“奴婢遵旨。”
看着温祥离去的身影,朱厚照暗道,是个人才,今天奋不顾身跳下水去救自己的就是此人。忠、孝、悌、忍,才思敏捷且知进退,可用。
此时的高凤正趴在床上愣神。
行刑之际见罗祥双脚内倾,执刑太监明了,打了五板,虽然见血,仅皮外受损,连肉都未伤及,除了痛点没甚大碍,回来敷点药即可。
下午殿中的答对他可听得一清二楚。太子殿下虽然顽劣,但天资聪颖,宽厚仁德,即使脾气执拗了点,但对下人宽仁体恤,今天之事可见一斑。殿下啊,您能在皇后娘娘面前为老奴求情,不枉老奴忠心一场,老奴死也瞑目了。
但皇后娘娘今天令刘瑾暂代东宫,刘瑾可是在高凤眼皮底下发迹的。此人生性多疑,奸诈狡狯,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贪财好逸,锱铢必较。此人暂代东宫,恐于太子爷不利啊。
正思虑间,一小太监近前禀告,“高公公,太子殿下遣人前来。”
“快请。”
“小的见过高公公。”温祥托着那盒茶叶,躬身施礼。
“免礼免礼,小公公这是?”
“奉太子殿下差遣,特来送上太子殿下所赐茶叶。”
“老奴叩谢太子爷,万死难报啊。”高凤滚下床来,匍匐在地,老泪纵横哽咽道。
“高公公请起。”温祥将茶叶递到高凤手中,连忙俯身搀扶。
“太子殿下可有谕示?”
“回高公公,太子爷无谕示,只是吩咐小的来。太子爷还担心小的无知,特问小的可知此是何物,言明此太子爷所用剩余,令小的托着过来。”
“谢太子爷,老奴何来此天大福分,能得太子爷赐下亲用之物,老奴谢恩。”然后冲向东宫方向三叩九拜。
拜罢,温祥搀起高凤重新趴回床上。高凤端详了一下温祥,开口道:“小公公可是进宫有两年了?”
“回高公公,差使交卸,小的温祥不敢当小公公一称。小的正式进宫三年。”
“看你今日所着有些破旧,这样落入太子殿下眼中可有碍观瞻。”
“谢高公公提点。回高公公,事出紧急,担心误了差使,遂未及更换衣物听用,万望高公公原谅则个。”
“嗯,李能,去后面取一件公服交于温祥。咱们在太子爷身边伺候,忠心是第一位的,但举止言行也不能污了太子爷的眼,衣着也不能损及太子爷的脸面。”
“谢高公公。”
稍顷,李能捧出一件太监服饰,温祥又一再称谢,接过后转身离去。
“但愿我没猜错,”高凤默念,“明前龙井茶,明察;托着送来,托一把;为何穿这身旧衣,看来上午太液池跳水救驾必是此人。此子聪慧,不着痕迹间把信息透露出来。太子爷机智聪颖啊,大明之幸!”
翌日,卯时,高凤抄手立于钟粹宫大殿外。里面服侍太监宫女进进出出,伺候太子洗漱、用膳,期间不时传出刘瑾的呵斥之声。这时,一小太监对刘瑾耳语几句,刘瑾不动声色来到大殿门口。
“高公公。”
“刘公公。”
“高公公不在住处将养,这是伤好利索了?”
“不敢,太子殿下隆恩,只惩罚我五板,且吩咐今日陪殿下听讲,纵是骨断筋折,爬也要爬过来。”
“咋家蒙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大恩,即日起执掌东宫,咋家要好好掂量掂量差使,为殿下分忧,无使娘娘挂念。”
“惟太子殿下计。”
“哼”,刘瑾慢悠悠转身进殿,得意洋洋而去,留高凤不动声色站在原地。
“太子殿下起……”
“闭嘴,孤是去文华殿听讲,没必要摆仪仗。今后也照此例。”
一番纷扰,朱厚照走出大殿,看到站在门口的高凤。
“无大碍了?”
“老奴谢太子殿下恩泽,老奴已无大碍了。”高凤跪答。
“起来吧,跟孤去文华殿。”
“诺”,高凤起身艰难跟在朱厚照身后,努力走出平稳。
论一个太监的修养:好么样儿的走,罗祥肯定倒霉;一瘸一拐,罗祥肯定倒霉;罗祥怎么这么倒霉,没好了。所以老高凤的演技决定罗祥倒霉的程度。
“张永,你先去文华殿看看,看今天哪位老师当讲。”
“高凤。”
“奴婢在。”
“你去文楼中抄录一份《永乐大典》书目,顺便清点核对一下书籍,五日内回复。多带几个人,越快越好。”
“老奴领命。”
文楼太监不让?敢!吓死他。前世的老爸对自己是爱,弘治帝对自己那是宠。幼年不幸的弘治帝对自己这个独苗苗那是宠得没边了,作为一个父亲无可挑剔。这是后世多少人心目中的完美老爸,给自己那么一份泼天富贵,自己怎么败都败不完。小时候宠,还早早死了让自己能彻底当家作主,想想睡觉都能乐醒了。不行,得收敛点,一会儿雷该下来了。
看着高凤离开,朱厚照转头跟刘瑾讲,“陪孤出宫转转。”
“诺。”
有张永去对付那些老学究,有刘瑾这个炊事员扛雷,不要太舒服。
两人轻车熟路找到一个偏殿,换上寻常服饰,直奔西华门。守门侍卫见怪不怪,拦是肯定不敢拦,也拦不住。于是有人进去通禀皇后娘娘,着人暗中跟随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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