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看着眼前哗啦啦跪倒的一片,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他没有半分享受这种“万民敬仰”的时刻。
他要的是能打硬仗的兵,不是磕头谢恩的奴才。
“使不得!”
李卫东快步上前,没有去扶那个哭得最响的,而是直接走到了为首的那个五十多岁的老钳工面前,双手用力将他搀扶起来。
老钳工还想往下跪,哽咽着说:“李老板,您别扶,这钱……我得跪着拿!我婆娘的药有救了!”
“胡说!”
李卫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严厉。
他扶着老钳工的胳膊,目光扫过所有跪着的人。
“我给你们发钱,是要你们把过去两年弯下去的腰杆,都给我重新挺起来!”
“我给你们发钱,是让你们吃饱了饭,有力气跟着我,去把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的脸,都给我狠狠地打回去!”
“不是让你们跪在这里,学要饭的!”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砸在工人们的心坎上。
跪在地上的工人们,身体都是一震。
脸上那混杂着感激和卑微的神情,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醒的羞愧,和一种更加炽热的激动。
是啊!
他们是工人!是曾经共和国最骄傲的一批人!
怎么能为了钱就下跪!
“李老板说得对!都起来!”
被扶着的老钳工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自己站直了身体。
“咱们是凭手艺吃饭的,不是要饭的!都他娘的给我站起来!”
哗啦啦。
工人们陆续站了起来。
他们看向李卫东的眼神,彻底变了。
如果说刚才是感激,是把他当成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那么现在,就是信赖,是把他当成了能带领他们重拾尊严的主心骨!
这眼神,狂热,且坚定!
市长和周建军站在一旁,看得是心惊肉跳。
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
完了。
不到一个小时。
就这么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用两百万现金,和几句话。
这个年轻人,就已经把红旗化工厂的“人心”,彻彻底底地攥在了自己手里。
这座工厂,已经不姓“公”了。
姓李了。
李卫东没再多说,对着黄光亮一点头。
“继续发钱!务必让每一位师傅,都能过个好年!”
“是,李生!”
黄光亮大手一挥,发钱工作继续。
整个会议室,彻底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我的天,九千五!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一个年轻的工程师,拿着那厚厚的一沓钱,激动得又哭又笑,反复数了好几遍。
“回家!回家给我儿子买肉吃!天天吃!”
一个中年工人,把钱紧紧揣在怀里,像是揣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两年来的压抑、绝望、饥饿、屈辱,在这一刻,伴随着眼泪和笑声,得到了最彻底的释放。
钱卫国没有去领钱。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沸腾的一幕,眼神复杂无比。
他看到了李卫东在工人们跪下时,脸上闪过的不悦。
也看到了他亲手扶起工人时,眼神里的那份尊重。
这个人,不简单。
他不仅仅是有钱,有技术。
他更懂人心。
市长和周建军搓着手,几次想凑上前去,把话题拉回到“收购谈判”的正轨上来。
可他们刚一开口,就被李卫东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
“市长,不急。”
“让老师傅们先高兴高兴,天大的事,也得等他们把钱拿稳了再说。”
两人碰了一鼻子灰,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赔笑。
他们第一次,在自己的地盘上,尝到了被彻底无视的滋味。
半个小时后,钱全部发完。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笑容。
李卫东等欢呼声稍稍平息,又扔下了一个重磅消息。
“各位师傅!我宣布!”
“从明天开始,工厂食堂,重新开伙!”
“顿顿有肉,管饱!”
“所有费用,我包了!”
“嗷——!”
如果说发钱是惊喜,那这个消息,就是狂喜!
工人们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那声音,几乎要把会议室的屋顶给掀翻。
做完这一切,李卫东才施施然地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了那位一直沉默的技术灵魂。
“钱总工。”
他的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现在,可以带我去盘点一下,我们的‘家底’了吗?”
他特意将“你们的”,换成了“我们的”。
钱卫国身躯一震。
这声“我们的”,像一股暖流,瞬间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看着李卫东,看着那些欢呼雀跃的工人。
过去所有的不甘、悲愤、无奈,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随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双老眼里,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焰。
“好!”
“李老板,请跟我来!”
钱卫国没有带李卫东去那些光鲜的、还能看的车间。
他亲自带领着李卫东,像一个忠实的导游,开始了一场深入厂区腹地的“巡视”。
越往里走,景象越是触目惊心。
在一个车间门口,几根闪着银白色金属光泽的管道,被当成了晾衣杆,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被单和衣物。
“这是哈氏合金管道。”
钱卫国的声音充满了痛惜。
“一米的价格,比黄金还贵,专门用来输送高腐蚀性的物料。”
“现在,被他们拿来晾裤衩了。”
再往前走,一个巨大的球形反应釜旁边,搭着一个简易的棚子。
反应釜的开口被撬开,里面黑乎乎的,散发着一股浓重的咸菜味。
“这是聚合反应釜,内壁有特种搪瓷涂层,当年从德国进口的,花了五十万马克。”
钱卫国指着那口“咸菜缸”,声音都在发抖。
“我们曾经用它,造出了国内第一批特种尼龙。”
“现在……”
他已经说不下去了。
李卫东面色沉重,一言不发。
但他的【先知者的信息差壁垒】,却在飞速运转。
哈氏合金管道?好东西!换个密封件,清理一下,就是6N氢氟酸生产线最完美的输送管道!
聚合反应釜?内壁涂层还在,主体结构完好,稍微改造一下,加装一套控温系统,就是完美的精馏塔主体!
这些在钱卫国眼里的“废铁”和“耻辱”,在李卫EoNG眼里,全都是只需稍加点拨就能点石成金的宝贝!
他们走到一座被藤蔓爬满,大门锈死的巨大厂房前。
“这里,是我们厂曾经最骄傲的特种气体车间。”
钱卫国指着厂房,语气悲凉。
“我们能生产纯度达到99.99%的几十种气体,供应全国一半的研究所。”
“可惜,设备老化,缺少维护,最重要的,是缺少超纯的原料……已经彻底报废五年了。”
李卫东看着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门,嘴角却悄然勾起一丝无人察觉的笑意。
他转头,看着一脸悲戚的钱卫国,缓缓开口。
“不。”
“它没有报废,它只是在沉睡。”
“钱总工,我不仅要唤醒它,我还要让它,生产出这个星球上最纯净的气体。”
结束了这场令人心情复杂的巡视。
李卫东站在办公楼的楼顶,俯瞰着脚下这片广阔而死寂的钢铁坟场。
夕阳的余晖,给那些锈迹斑斑的设备,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
“骨头架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李卫东淡淡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对身边的钱卫国和黄光亮说道。
“明天,告诉市政府的人。”
“我要在他们的会议室里,开一个‘分赃’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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