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陈渊的生活节奏愈发紧凑。白天完成分内的劳役后，他不再像其他杂役弟子那样聚在一起抱怨或巴结更有希望的人，而是将所有空闲时间都耗在了外门藏书阁那无人问津的角落。
《龟息敛气诀》的修炼他从未懈怠，如今已能较为熟练地收敛自身气息，持续时间也延长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他谨记李长老“听比看有趣”的提示，在运转龟息诀时，刻意锻炼自己的听觉。渐渐地，他能捕捉到更远处、更细微的声音，甚至能大致分辨出不同人脚步声的轻重缓急，这让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提升了一个层次。
这一日，他正蹲在角落的书架下，翻阅着一本记载青云宗周边地理风貌的杂书，试图找到更多关于迷雾森林，特别是毒瘴沼泽和黑风峭壁的只言片语。突然，他耳朵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龟息诀状态下，他听到两个外门正式弟子一边在隔壁书架寻找功法，一边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上次迷雾森林试炼，有个倒霉蛋在毒瘴沼泽边缘中了怪毒，浑身溃烂，回来没三天就死了，连执事长老都束手无策。”
“何止！黑风峭壁那边更邪门，据说刮的不是普通的风，带着阴煞之气，能侵蚀灵力，待久了修为都会倒退！要不是那里偶尔能发现年份不错的‘阴凝草’，鬼才去那边冒险。”
“阴凝草？那东西除了修炼某些偏门魔功，屁用没有，还沾着不祥，谁碰啊……”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陈渊的心却猛地跳了一下。毒瘴沼泽的怪毒？黑风峭壁的阴煞之风和阴凝草？这些信息在发放的试炼须知上可只字未提！果然，真正的危险，往往藏在细节和口耳相传的秘闻里。
他更加专注地在那堆残破书册中翻找起来，希望能找到与“毒”相关的内容。既然毒瘴沼泽是潜在的危险，也是可能的藏身之所，那么了解毒性，甚至……利用毒性，或许能成为他的一张底牌。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几本几乎要散架的《灵草辨异》下面，他抽出了一张不知被谁撕下、边缘焦黄卷曲的残页。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迹的颜料，书写着几行扭曲的字迹和几幅简陋的植物图谱。
“……蚀骨藤，伴腐殖而生，汁液触之，初时麻痹，三刻溃烂见骨……”
“……瘴疠之花，色艳，其粉入鼻，致幻，灵力滞涩……”
“……取蚀骨藤汁三滴，合瘴疠花粉一钱，以阴煞之地露水调和，可成‘腐灵散’，中者如附骨之疽，灵力难驱，苦不堪言……”
残页末尾，还有一行更小的字，带着一种疯狂的意味：“……毒，亦为道！天地万物，无不可为药，无不可为毒！惜哉，世人愚昧，视吾道为歧途！”
这是一张记载了数种毒物和一种名为“腐灵散”的简易毒方残页！
陈渊的心脏怦怦直跳。这东西若是被宗门发现，恐怕立刻就会被列为禁物销毁。但对他而言，这无异于雪中送炭！他不一定要主动害人，但必须要有自保和反制的手段。这“腐灵散”听起来效果阴毒，正适合用来对付那些想对他下黑手的人。
他毫不犹豫地将残页小心折叠，塞进最贴身的衣物夹层里。
* * *
傍晚，结束了一天劳役的陈渊刚回到杂役院落，就被赵虎带着人堵在了门口。同屋的张明吓得脸色发白，躲在陈渊身后。
“陈师弟，这几天忙什么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赵虎皮笑肉不笑地问道，眼神里带着审视。
陈渊面色平静，微微躬身：“劳师兄挂心，不过是去藏书阁多看些杂书，想着试炼时或许能多认识几种草药，免得采错了。”
“哦？是吗？”赵虎逼近一步，几乎贴到陈渊脸上，压低声音，带着威胁，“我怎么听说，你小子在偷偷打听毒瘴沼泽和黑风峭壁的事儿？怎么，想去那儿碰碰运气？就凭你这炼气二层的废物？”
陈渊心中一惊，没想到赵虎的消息如此灵通，看来平日没少收买眼线。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师兄明鉴，师弟只是看书时偶然看到，觉得凶险，心中害怕，绝无此胆量前往。师弟只求能在安全区域采到几株雾隐花，便心满意足了。”
“哼，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赵虎冷哼一声，用力拍了拍陈渊的肩膀，力道之大让他身形晃了晃，“记住你说的话！进了森林，老老实实在外围待着，把采到的花都给我准备好！要是让我发现你敢耍花样，或者藏私……”
他凑到陈渊耳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我就把你扔进毒瘴沼泽喂那些腐烂的毒虫！”
说完，赵虎带着猖狂的笑声，扬长而去。
张明这才敢喘口气，带着哭腔道：“陈师兄，怎么办啊？他们……他们这是明抢啊！”
陈渊看着赵虎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他扶住几乎要软倒的张明，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慌什么？森林那么大，他赵虎还能寸步不离地盯着我们不成？”
“可……可他要是找到了我们……”
“找到了，给他便是。”陈渊淡淡道。
“啊？”张明愣住了。
陈渊转过头，看着张明，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想要拿到更多，总得先让别人觉得，你手里只有那么一点。有时候，把东西‘给’出去，反而能得到更多。”
张明似懂非懂，但看着陈渊那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蕴藏着某种力量的眼神，他心中的恐慌莫名消散了不少。他隐隐觉得，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备受欺凌的陈师兄，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陈渊不再多言，拍了拍张明的肩膀，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他需要尽快消化那张毒经残页上的内容，还要想办法搞到残页上提到的“蚀骨藤”和“瘴疠之花”……或许，在黑风峭壁附近，能找到一些线索？
他盘膝坐下，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迷雾森林中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如何利用环境、利用龟息诀、甚至利用这张意外得来的毒经残页，在那危机四伏的试炼中，不仅活下去，还要拿到通往更高层次的“门票”。
隐忍，不是为了永远低头。而是为了在最适合的时机，发出致命一击。赵虎的威胁，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苟道”。这迷雾森林，他将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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