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政府门口的梧桐树下,三十多位老人或坐或站,手里举着的白色横幅在秋风中微微抖动。“严惩贪官,还我血汗钱”十个黑色大字,在清晨的阳光下格外刺眼。
苏清越穿过信访局工作人员组成的人墙,走到老人们面前。她能感受到背后投来的各种目光——有担忧,有好奇,也有审视。
“各位叔叔阿姨,我是区纪委监委专项治理组的苏清越。”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大家有什么诉求,可以和我说。”
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炸开了锅。
“你们纪委到底管不管?我们的补偿款被克扣了三年!”
“赵大勇跑了,我们的钱找谁要?”
“当官的和开发商穿一条裤子,欺负我们老百姓!”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挤到最前面,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沓发黄的纸:“同志,这是我家的房产证、评估报告、补偿协议……白纸黑字写的六十二万,最后只给了五十四万!少了八万块啊!”
苏清越接过那些材料。纸张已经卷边,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批注和计算过程。她能想象,这位老人多少个夜晚,戴着老花镜在灯下一遍遍核算这些数字。
“阿姨,您贵姓?”
“我姓刘,叫刘玉芬。”老太太抹了把眼泪,“我家老头子前年走了,肺癌。本来指着这笔钱给他治病,结果钱没到位,人就没了……”
旁边一位大爷插话道:“刘婶家的评估价被压得最低!评估公司的人来的时候,她家墙上有条裂缝,就说这是危房,每平少算八百块!”
“裂缝是我家自己补过的!”刘玉芬激动起来,“他们拍照的时候专门找那个角度拍!我去拆迁办理论,他们就说我不懂专业评估!”
苏清越一页页翻看着材料。评估报告上的确标注了“墙体存在裂缝,结构安全性受影响”,评估单价是每平方米5200元,比片区均价低了整整600元。
而据她所知,清水湾片区的房屋大多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墙体裂缝是常见现象,通常不会因此大幅降低评估价。
“刘阿姨,您当时看到评估师测量了吗?”
“看到了,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拿着仪器随便量了量,拍了照片就走了。”刘玉芬回忆道,“我问他裂缝会不会影响价格,他说‘这个要公司根据照片判断’。”
苏清越在心里记下这个细节。评估师现场不做判断,而是事后根据照片决定,这给了操作空间——完全可以选择性拍照,突出瑕疵,掩盖整体状况。
“各位乡亲,”她提高声音,“今天大家反映的情况,我都记下了。我现在向大家保证三件事:第一,所有问题线索,我们都会逐一核实;第二,核实结果会依法依规处理;第三,处理过程会及时向大家反馈。”
人群中有人喊:“我们要看实际行动!”
“对,我们不要空头支票!”
苏清越目光扫过一张张苍老而愤怒的脸:“给我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如果大家认为我们没有兑现承诺,可以再来这里找我。”
这个表态让现场安静了些。信访局的同志趁机劝导:“乡亲们,苏常委是省纪委派来的干部,说话算话。大家先回去,别影响政府正常办公。”
老人们互相看看,最后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逐渐散去。刘玉芬临走前,紧紧抓住苏清越的手:“同志,我相信你。但你也别骗我们,我们这些老人,等不起了。”
“您放心。”
看着老人们蹒跚离去的背影,苏清越握紧了手里的材料。这些发黄的纸张,承载着普通人一生的积蓄和期望。而某些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抹去了八万、十万、十几万。
这不是数字,是命。
“苏常委,”小李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刚收到消息,张建国弟弟张建军的公司,今天上午突然注销了。”
“注销?”苏清越转身,“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两个小时前,向市场监管部门提交的简易注销申请。理由是‘经营不善,停止营业’。”
苏清越快步走回办公楼:“走,回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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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会议室,气氛凝重。
“这是明显的反侦查动作。”老陈指着大屏幕上张建军公司的工商信息,“公司经营正常,纳税记录良好,突然注销,只能说明一件事——有人害怕我们查下去。”
苏清越看着屏幕:“注销需要时间,就算简易注销也有公示期。我们现在还能查到什么?”
“已经联系市场监管部门,暂时冻结了注销程序。”小李操作着电脑,“理由是‘涉及案件调查’。另外,我们调取了张建军公司近三年的银行流水,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大屏幕上切换出银行交易明细。
“看这里,”小李放大其中几行,“去年六月,张建军公司收到一笔来自‘云湖旧城改造投资有限公司’的转账,金额八十万元,备注是‘材料款’。但根据合同记录,张建军公司当时并没有向这家公司供货。”
“云湖旧城改造投资公司是谁的?”
“区属国企,清水湾项目的投资主体。”老陈接话,“张建军公司的经营范围确实包括建材,但这家国企有自己的供应商名单,张建军不在名单内。”
苏清越盯着那笔转账记录:“继续。”
“还有更奇怪的。”小李切换页面,“今年三月,张建军个人账户收到一笔二十万元的转账,汇款方是‘赵大勇’。”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直接转账?”苏清越问。
“对,就是赵大勇的个人账户。”小李说,“备注是‘借款’。但根据赵大勇公司的账目,这笔钱被记入了‘业务招待费’。”
“也就是说,赵大勇以‘业务招待’的名义从公司支取资金,然后以‘借款’的名义转给张建军个人?”苏清越总结道。
“目前看是这样。”老陈推了推眼镜,“但这不合逻辑。如果是正规借款,应该走公司对公账户,或者至少有个借款协议。这种个人对个人的转账,又记在公司账上作为费用,很可能是变相的利益输送。”
苏清越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张建军和赵大勇是什么关系?”
“我们查了,两人是初中同学。”小李调出户籍信息,“同一个镇出来的,后来一个做生意,一个搞拆迁。虽然没有证据表明他们在业务上有直接合作,但私人关系一直保持。”
“私人关系……”苏清越重复这个词,“老陈,张建国的妻子王秀英那边查了吗?”
“查了。”老陈翻开文件夹,“王秀英是退休教师,个人账户流水很简单,除了退休金就是日常消费。但是——”他顿了顿,“她名下有一套房产,很特别。”
“怎么说?”
“这套房子在云湖新区,高档小区,2018年购入,面积一百四十平,当时市场价约三百万。但购房合同显示,成交价只有二百二十万。”
“低了八十万?”苏清越抬头。
“对。”老陈点头,“我们走访了中介和开发商,得到的说法是‘内部员工价’。但王秀英并非开发商员工,她丈夫张建国也不是。”
“开发商是谁?”
“云湖城建集团,也是区属国企。”
线索开始交织。张建国妻子低价购房,弟弟张建军收到赵大勇的个人转账,张建军公司收到区属国企的非常规付款——这些孤立的事件串联起来,勾勒出一张若隐若现的利益网。
“苏常委,”小李犹豫道,“这些线索虽然可疑,但都缺乏直接证据证明和张建国有关。妻子买房可以说是巧合,弟弟收钱可以说是私人借款,国企付款可以说是业务往来……如果要立案审查张建国,证据还不够硬。”
苏清越明白这个道理。纪检监察工作最忌“合理怀疑”,必须是“确凿证据”。现在这些线索,顶多能证明张建国的亲属可能存在问题,但无法直接指向张建国本人。
除非——
她忽然想起周维昨晚的电话。
“陈主任,你们继续深挖张建军公司的客户和资金往来。小李,你跟我去趟市里。”
“去市里?”
“对,”苏清越站起身,“找市纪委的技术支持。既然基层线索断了,我们就往上层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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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州市纪委监委大楼十七层,案件监督管理室。
周维正在和技术处的同事讨论什么,看到苏清越进来,示意她稍等。几分钟后,他结束讨论,带苏清越走进小会议室。
“怎么突然过来了?”周维关上门,“电话里不能说?”
“有些事当面说更安全。”苏清越把带来的材料放在桌上,“张建军的公司突然注销,我们冻结了程序,但估计拖不了太久。现在急需找到张建国和赵大勇之间的直接关联。”
周维翻看着材料,眉头渐渐皱起:“张建军这笔二十万的借款,赵大勇记成业务招待费……这操作太粗糙了。”
“但恰恰因为粗糙,可能留下更多痕迹。”苏清越说,“我想申请市纪委技术支持,恢复赵大勇公司被删除的财务数据。”
周维抬起头:“你怀疑他们删除了关键数据?”
“不是怀疑,是确定。”苏清越打开笔记本电脑,“这是审计组提供的赵大勇公司服务器镜像文件的分析报告。技术员发现,在审计组进驻前三天,服务器上有大规模的数据删除操作,涉及三个年度的明细账。”
周维接过报告仔细看:“删除时间在凌晨两点到四点,用的是专业数据擦除软件……这是有预谋的销毁证据。”
“所以我们需要更高级的技术手段来恢复。”苏清越说,“区纪委的技术力量有限,只能恢复部分碎片化数据。市纪委和省纪委有合作的技术团队,能不能……”
周维沉默了片刻。
“清越,按程序,市纪委要介入区里的案件,需要满足几个条件:要么是上级交办,要么是案情重大复杂,要么是涉及跨区域问题。”他缓缓说道,“张建国这个案子,目前看还达不到标准。”
“但如果加上这个呢?”苏清越从包里取出另一份文件。
周维接过一看,脸色变了。
这是银行提供的赵大勇个人账户近五年的完整流水,足足三十多页。在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中,有几笔用红笔圈了出来。
“你看这里,”苏清越指着其中一笔,“2019年11月,赵大勇账户转出五十万,收款方是‘王秀英’。备注是‘购房借款’。”
“王秀英?张建国的妻子?”
“对。”苏清越又指向另一笔,“2020年6月,又转出三十万,收款方还是王秀英,备注‘装修借款’。”
周维快速翻看着,发现类似的转账共有五笔,总额达到一百八十万元。时间跨度从2018年到2021年,每笔金额都在二十万到五十万之间,备注都是各种名目的“借款”。
“这些流水,你怎么拿到的?”周维问。
“通过省纪委研究室的渠道。”苏清越没有隐瞒,“我以课题研究的名义,申请调取特定类型案件的资金流向分析样本。银行方面配合提供了脱敏数据,但我发现这些数据……没有完全脱敏。”
周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谓“课题研究”只是个由头,真正目的是绕过常规程序获取关键证据。这种做法游走在灰色地带,但有时候,这是突破僵局的唯一办法。
“你知道这么做的风险吗?”周维看着她。
“知道。”苏清越坦然道,“但如果按部就班地走程序,等我们拿到这些流水时,可能已经是三个月后。那时候,证据可能被销毁,证人可能被收买,案子可能就不了了之。”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窗外,东州市的街景在秋日阳光下显得宁静平和。但在这栋大楼里,每一天都在进行着没有硝烟的战争。
“好,”周维最终说,“这些流水作为线索,已经足够让市纪委介入。我会向领导汇报,申请成立联合调查组。技术恢复的事,我来协调。”
“谢谢。”苏清越松了口气。
“别急着谢。”周维表情严肃,“清越,我要提醒你,一旦市纪委介入,这个案子就不再是云湖区的案子,而是东州市的案子。压力会从区级上升到市级,甚至省级。张建国在省里也有关系,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明白。”苏清越收拾起材料,“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走到底。”
周维送她到电梯口,在电梯门关上前的最后一刻,忽然说:“晚上见我爸的事,别紧张。他就是想见见你,没别的意思。”
苏清越点点头。
电梯下行,她靠在轿厢壁上,闭上眼睛。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一百八十万。五笔转账。购房借款,装修借款……
这些钱,张建国知不知道?如果不知道,那就是他妻子背着他收受贿赂;如果知道,那就是夫妻共同受贿。无论哪种,都足够立案了。
电梯到达一楼,门打开。
苏清越睁开眼,刚才的疲惫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办案人员特有的锐利眼神。
破局的钥匙,已经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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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东州饭店三楼包厢。
周怀远比苏清越想象中更年轻些。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件普通的深色夹克,看起来更像大学老师,而不是省纪委副书记。
“苏清越同志,坐。”周怀远微笑示意,语气平和。
“周书记好。”苏清越在他对面坐下。
包厢不大,装修简朴,桌上只有四菜一汤,都是家常菜。周维坐在父亲旁边,给苏清越倒了杯茶。
“听周维说,你在云湖搞得风生水起。”周怀远拿起筷子,“清水湾的案子,进展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来得直接,苏清越早有准备:“已经发现赵大勇涉嫌虚报拆迁户数套取资金的问题,金额超过三百万。赵大勇外逃,我们正在追查。同时,发现了张建国妻子王秀英收受赵大勇一百八十万元转账的线索,正在核实。”
她用了“核实”而不是“查实”,这是办案人员的严谨。
周怀远点点头,夹了块豆腐:“一百八十万,分五笔,跨度三年。如果是受贿,这手法不算高明。”
“但也正因为不高明,更容易突破。”苏清越说。
“有道理。”周怀远看向她,“你知道张建国是谁提拔起来的吗?”
苏清越心中一凛:“请周书记指点。”
“李明。”周怀远吐出两个字,“云湖区委书记李明,十年前是东州市住建局局长,张建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后来李明到云湖当区长、书记,张建国也跟着调过来,从副局长干到局长。”
这个背景信息很重要。张建国不仅是李明的老部下,更是李明的“自己人”。
“李书记知道这个案子吗?”苏清越问。
“知道,而且很关心。”周怀远意味深长地说,“昨天下午,李明给我打了个电话,话里话外都在说基层干部不容易,干事创业难免有失误,要保护积极性。”
这是典型的打招呼。
“那周书记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周怀远放下筷子,“纪律就是纪律,法律就是法律。谁触犯了,就处理谁。但是——”他顿了顿,“办案要讲究方法,要办成铁案,要经得起历史检验。尤其是涉及领导干部的案件,更要慎重。”
苏清越听懂了弦外之音:可以查,但要查得扎实,不能有瑕疵。
“谢谢周书记提醒。”
“不用谢我。”周怀远摆摆手,“你记住,在纪检监察这条战线上,背景不重要,能力不重要,甚至成绩也不最重要。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忠诚。对党的忠诚,对人民的忠诚,对纪律法律的忠诚。”
他看着苏清越,目光如炬:“你能在清水湾坚持查下去,说明你有这份忠诚。但忠诚不是蛮干,要讲智慧,讲策略。云湖的案子,现在看是个科级干部的问题,但往下挖,可能不止这些。”
这话里有话。
周维在旁边接了一句:“爸,您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周怀远打断儿子,“吃饭,菜要凉了。”
接下来的晚餐,气氛轻松了些。周怀远问了苏清越一些家庭情况、学习经历,还聊了聊省纪委研究室最近的课题方向。他知识渊博,谈吐风趣,完全不像印象中刻板的纪委领导。
但苏清越知道,刚才那番话绝不是随便说的。
“云湖的案子,现在看是个科级干部的问题,但往下挖,可能不止这些。”这句话反复在她脑海里回响。
科级之上,是处级。云湖区的处级干部,区委书记李明,区长,副书记,副区长……
难道张建国背后,还有更大的保护伞?
饭后,周怀远先走了,留下周维和苏清越。
“我爸今天话有点多。”周维送苏清越回住处,“他平时不这样。”
“是因为案子敏感吗?”
“不完全是。”周维犹豫了一下,“清越,有件事我没告诉你。赵大勇外逃后,省纪委收到了匿名举报,反映云湖区旧城改造领域存在系统性腐败问题,涉及金额可能上亿。”
苏清越停住脚步:“上亿?”
“对。”周维压低声音,“举报信写得很详细,列出了七个项目名称、违规操作方式、可能涉及的干部名单。虽然目前无法核实真伪,但省纪委已经关注了。我爸这次来东州,名义上是调研,实际上……”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明了。
苏清越感觉后背发凉。如果举报属实,那清水湾的三百万只是冰山一角。而她现在查的张建国,可能只是整个利益链条中的一环。
“举报信里提到了谁?”她问。
周维沉默了几秒,吐出三个字:“赵立民。”
苏清越愣住。赵立民,云湖区法院前院长,现任区司法局局长,郑晓慧曾经提醒过要小心的人。
“赵立民不是已经调离法院系统了吗?怎么会牵扯到旧城改造?”
“具体不清楚。”周维说,“但举报信提到,赵立民在担任法院副院长期间,曾审理过多起涉及云湖拆迁的行政诉讼案件,所有判决都偏向拆迁公司。而且,他和赵大勇是同乡。”
同乡,又是同乡。
张建国和赵大勇是同乡,赵立民和赵大勇也是同乡。云湖就这么大,同乡关系织成了一张网。
“省纪委会介入吗?”苏清越问。
“暂时不会,需要更多证据。”周维说,“但我爸今天见你,其实就是一种态度——省纪委在关注,你可以放开手脚去查,但一定要依法依规,办成铁案。”
两人走到苏清越租住的小区门口。
“清越,”周维看着她,“这个案子越挖越深了。你现在退,还来得及。我可以想办法把你调回省纪委,远离这个漩涡。”
苏清越摇摇头:“周维,你知道我不会退的。”
“我知道。”周维笑了,笑容里有一丝无奈,“我就是知道,才更担心。但既然你决定了,我就陪你走到底。市纪委这边,我会全力协调支持。”
“谢谢。”
目送周维的车离开,苏清越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在小区花园里慢慢走着。
秋夜的凉风吹在脸上,让她更加清醒。
张建国,赵立民,李明……一个个名字在脑海里浮现。科级,处级,甚至是更高层级的博弈。
但她不怕。
手中的线索,心中的信念,肩上的责任——这些就是她的武器。
手机震动,是老陈发来的信息:“苏常委,技术处有了新发现。在恢复的赵大勇公司数据碎片中,找到了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有一份‘打点清单’,记录着给各级干部的‘感谢费’。张建国的名字在上面,金额是六十万。”
苏清越握紧手机。
铁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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