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萌芽的麻鞋踩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片上——不是烫,是膝盖那道三年前摔出来的旧伤,被冷雾泡得发僵发疼,疼得她牙根发酸,连带着浑身都冒冷汗。
她扶着岩壁往前蹭,掌心蹭下一层滑腻腻的苔藓,绿莹莹的沾在手上,手指一抖差点没撑住,整个人往旁边歪了歪。
“你慢点啊!急着去投胎吗?”嗅嗅从她衣襟里探出脑袋,灰扑扑的毛全被雾水打湿,贴在圆滚滚的脑门上像块皱巴巴的破抹布,小爪子还在胡乱抹着脸,“再这么硬撑,腿迟早不是你的!到时候我可拖着不动你!”
岑萌芽没吭声,只把牙咬得更紧,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背后追兵的呐喊早就被迷宫的回声吞没,可这鬼地方的路越走越窄,头顶的岩层也开始掉碎石,“噼啪”“噼啪”的,像有人在上面撒豆子。
刚转过一个弯,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啪”地砸在她肩上,力道不轻。她晃了晃,扶住岩壁才勉强站稳,肩膀火辣辣地疼,眼泪差点没飙出来。
“小心!”嗅嗅突然尖声尖叫,声音拔高了八度,“左边三步踩不得!塌了底下通鬼窟!掉下去就成雾毒的点心了!”
岑萌芽猛地刹住脚,膝盖却在这时候狠狠抽了一下,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似的,疼得她眼前一黑,“咚”地直接跪在地上。手撑着冰冷的石板,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低头看去,左边那几块石板看着跟别的地方没两样,青灰色的,还长着点薄苔,可缝隙里飘着细灰,像是刚被挪动过,正簌簌往下落。
“你说的……是真的?”她喘着气问,声音都有点发颤。
“我骗你干嘛!”嗅嗅“嗖”地跳到她手背上,金瞳瞪得溜圆,小爪子还指着石板缝,“你看那缝里的灰,还在往下落!下面早空了!你一脚下去,‘噗通’一声,人就没影了!”
岑萌芽吸了口气,抬眼看右边。那边是黑漆漆的岔道,没路标,也没光,只有冷雾在里面慢悠悠地飘,看着就透着股危险劲儿。她想爬过去,可膝盖一用力,血就从麻裤里渗出来,热乎乎地顺着小腿往下流,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你别愣着啊!”嗅嗅急得在她手背上直蹦,小短腿捣得飞快,“快挪!这块地也不稳了!我都听见石头响了!”
她咬牙,用手肘拖着身子,一点一点往右前方爬。指甲刮在青石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听得人牙酸。终于离那片松动的石板远了些,她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气,胸口一起一伏,像刚跑完远路的兔子。
就在这时,鼻尖忽然冲进一股味儿。
……酸。
不是普通的酸,是那种铁器放久了生锈,又泡在水里沤烂的味儿,还混着点腐烂的腥气,呛得她差点打喷嚏。她眉头一皱,立刻屏住了呼吸。
“糟了!”嗅嗅也闻到了,尾巴“唰”地炸成个毛球,“前面有酸液池!挥发出来的气能烂肉!千万别站起来!一抬脚就中招!”
岑萌芽没动,眼睛飞快地扫了一圈。脚下这片地还算结实,往前三尺,一块青苔正泛着绿光,豆大一点,忽明忽暗,像颗快没电的小灯笼。
“那是啥?”她小声问。
“灵苔!”嗅嗅喊得嗓子都劈了,“踩它!只有灵苔能抗酸!别的地儿踩上去,‘滋啦’一下就冒泡!”
她盯着那点光,脑子飞快地转。
这苔藓平时在灵墟城随处可见,不起眼得很,现在突然亮起来,肯定是因为靠近了酸液池。而酸液池一般都藏在地面下,表面盖着石板或苔藓,等猎物踩上去才会喷出来,阴得很。
不能再等了。
她拼着一口气,猛地往前扑,手在空中划了一把,整个人朝着那块发光的灵苔跳过去。
“咚——!”
脚底落地的瞬间,身后的地面“滋啦”一声,大片淡黄色的酸液从石缝里喷出来,白烟“腾”地一下冒起半尺高。原本她跪着的地方,石板已经开始发黑、剥落,冒着细小的泡,看着就吓人。
“好险……”她趴在灵苔上,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膛,后背全被冷汗浸透了。
“你还知道好险!”嗅嗅从她袖口钻出来,抖了抖湿毛,水珠溅得她一脸,“刚才要不是我提醒,你现在已经是酸溜溜的烤肉条了!还是带骨头的那种!”
岑萌芽没理它,低头看脚下的灵苔。那点绿光还在,而且随着她踩上去,顶端的光变得更亮了些,像星星一样,一眨一眨地指着前方。更神奇的是,膝盖上的伤口碰到灵苔的光,疼痛感居然减轻了不少,流血也慢了。
“这苔……是在带路?”
“废话!”嗅嗅跳上她肩膀,用小爪子拍了拍她的脑袋,“灵苔认纯净的灵嗅气息,你身上有这味儿,它当然愿意帮你。快走,这光撑不了太久,酸液池的气会把它腐蚀掉的。”
她撑着站起来,腿还是疼,但比刚才强多了。她盯着那串微光,一步一步往前走。每踩上一块灵苔,它就亮一下,下一棵接着亮,连成一条断断续续的小路,在浓雾里格外显眼。
“你说……咱们真能找到星核碎片?”她边走边问,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
“你娘都把我安排在簪子里护着你了,还能找不到?”嗅嗅撇撇嘴,“再说了,你都逃出灵墟城了,难道半路当缩头乌龟?”
“谁当乌龟了。”她小声嘀咕,耳尖有点发烫。
“那你哭啥?刚才疼得脸都白了,眼泪都滴到我毛上了。”
“我没哭。”
“哼,汗和泪混在一起,当我分不清啊?”
岑萌芽不说话了。她确实没哭,可疼到极致时,汗和泪混在一起往下淌,连自己都分不清。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脚下的路还得继续走。
路越来越窄,两边的岩壁几乎要贴到一起,只能侧着身子过。头顶的碎石还在掉,不过都被她提前听见动静躲开了。有一次一块碎石差点砸中嗅嗅,它吓得直接缩成个毛球,滚进她怀里,再也不肯探出头,只敢从衣襟缝里偷偷往外看。
“胆小鬼。”岑萌芽小声说。
“你才胆小!我这是战略性撤退!”嗅嗅在她怀里嘟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差点笑出声,硬生生忍住了。这一路又疼又怕,还是第一次觉得有点意思。
又走了一段,前面突然开阔起来,出现一片小小的空地。地上零星长着几簇发光灵苔,中间立着一块斜倒的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字,被厚厚的苔藓盖了一半,看不清全貌。
她走近了些,伸手擦掉石碑上的湿苔。
“寻……光……而……居……”
四个字,歪歪扭扭的,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刻上去的,边角都被磨平了。
“这啥意思?”她念完,回头问嗅嗅。
嗅嗅从她怀里探出头,金瞳盯着石碑,突然说:“这不就是谜题吗?‘闻风而动,寻光而居’——你不是最会闻风辨味的吗?这就是给你的提示啊!”
对啊。她是嗅族天赋最强的人,能闻风向、闻气流、闻灵脉的走向,甚至能闻出石头的年纪。这地方既然写着“寻光而居”,那光一定不是随便来的,肯定和灵脉有关。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风是从右边吹来的,带着一丝暖意,还有淡淡的甜香——那是高纯度灵元晶才有的味道,干净又纯粹。而左边的风是冷的,混着酸液的味道和腐土气,污浊得很。
她睁开眼,看向右边。
那边的灵苔,光明显亮了许多,像是在呼应她的感知。
“走右边。”她说,语气比刚才坚定多了。
“你确定?”嗅嗅歪着头,小爪子挠了挠下巴,“左边也有光啊,就是暗了点。”
“但右边的风干净,还有灵元晶的味道。”她抬起脚,踩上第一块发光的灵苔,“而且……我闻得到,光是从那边来的,是活的光。”
她一步步往前,灵苔接连亮起,像在为她引路。走到空地中央,脚下突然“咯噔”响了一声,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小心!”嗅嗅立刻尖叫起来,“是机关!”
她立刻停住脚步,低头看。脚下的灵苔没变化,可周围的光突然暗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接着,头顶传来“咔咔”的声音,越来越响。
一块巨大的石板正从岩壁里缓缓滑出,横在前方,挡住了去路。与此同时,左右两边的岩壁也开始往中间挤,速度不算快,但看那架势,绝对能把她夹成肉饼。
“快跑!往前冲!”嗅嗅在她怀里大喊,爪子都挠到她的衣服了。
“来不及了。”她站着没动,鼻子快速抽动,感受着气流的变化。风还是从右边来,甜香味更浓了,而且气流是从一个固定的点吹出来的。她看向右侧岩壁,在离地一米高的地方,有一小片灵苔正在闪烁,光比别的地方都亮。
“那里。”她指向那点光,“出口在那儿。”
“你疯了吧?那是墙啊!实心的墙!”嗅嗅急得直跺脚。
“灵苔不会错的,气流是从里面吹出来的。”她咬牙,猛地朝右边扑过去,用没受伤的腿发力,整个人往岩壁撞去。
手拍在岩壁上的瞬间,那一片灵苔“嗡”地一下亮起,紧接着,墙面“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刚好够一个人钻进去。
她翻身滚进去的瞬间,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左右岩壁彻底合拢,石板也重重地落到底,扬起一片灰尘。
黑暗中,只剩她的呼吸声和嗅嗅的心跳声。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嗅嗅颤巍巍地问,声音还有点发抖。
“风是从里面吹出来的,而且那片灵苔的光,是有生命的,和酸液池旁边的不一样。”她喘着气说,抬手抹了把脸上的灰,膝盖的疼痛似乎都忘了。
她摸了摸耳尖,那里还在发烫,但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露出了一点笑容。
这是第一次,她不是靠别人的保护,也不是靠嗅嗅的预警,而是靠自己的天赋,靠自己的鼻子,找到了活路。
洞穴深处,微弱的绿光再次亮起,顺着通道往前延伸。
她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活动了一下膝盖,虽然还有点疼,但已经不影响走路了。
“走吧。”她说,抬脚往前走去。
嗅嗅趴在她怀里,小声嘀咕:“下次能不能别吓我这么狠……我的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她没回答,只是脚步越来越稳,眼神也越来越亮。
前方的地面上,又有一块灵苔开始发光,像是在邀请她前行。
一场关于勇气、天赋与成长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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