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半点停下来的趋势都没有，被毁得一片狼藉的森林眼看要淹成湖泊，事情已经谈妥，凛不乐意再继续耗下去了。
他把结界又扩大了些，顶着大雨说：“既然达成一致，我们是不是得过去把人抓起来看住，想别的办法？”
“不用麻烦。”席瑾安冲斜后方抬抬下巴，“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凛回头一看，差点吓得一哆嗦。
祈白宥此刻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怖。
明明可以用精神力屏障挡住大雨，甚至驱散头顶的乌云，她却没有这么做，孤零零站在大雨里，浑身都在往下淌水，衣服里的血还没有完全冲刷干净，导致一股股血水往下滴，像一只刚从河里爬起来的水鬼，苍白，恐怖，瘆人。
奇怪的是，她浑身上下没有半分杀气，却有种让人心惊胆战的冰冷。
凛、席瑾安、白徽树……异能界耳熟能详的金字塔顶端高手都在这儿了，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无数黄泉的人和被凛控制的人藏着，凛不信祈白宥不知道这些。
既然知道，还敢主动上门，只有两种情况。
一是她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忘记了双方之间战斗力的悬殊。另一种是她自认实力以一挑百，能够干翻在场所有的人。
介于她在以往的战斗中总会绝处逢生、冒出一些开挂的操作，再加上她和凛和白徽树都有交过手，知道两人的实力深浅，还能有这样的自信，凛不由拿出了两分认真。
他飞快瞄一眼席瑾安，“几成把握？”
席瑾安冷笑，“蚍蜉撼树，不足为惧。”
他话音没落，祈白宥已经从凛斜后方二三十米的距离欻地一声移动到席瑾安面前，被白徽树挡下。
他的结界撞上祈白宥的屏障，明明都是透明的东西，却撞出恐怖的气浪，往四周翻涌，把雨水都掀飞出去。
被白徽树护在身后的席瑾安没被吓到，也没有后退，因为他根本不害怕，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智，他自信全在她之上。祈白宥打不过宴林，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祈白宥根本没看白徽树，目光全程落在席瑾安身上，“宴林的心在哪里？”
她的眼神让白徽树非常不爽，刚要开口警告两句，被席瑾安打断了。
“你只想要回他的心？”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种看到恋爱脑晚期患者的惊奇。
祈白宥：“还有他的能力。”
席瑾安歪了歪脑袋，“你一个因为没那么爱导致进阶失败的人，既无深情，又无实力，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要拿走我正当得来的东西？”
正当得来？
席瑾安怎么说得出这么理直气壮的话？
不仅如此，他还说：“宴林在你眼前惨死，你才有机会进阶，这是你和宴林的共同选择，我只是帮忙执行而已。你不仅不谢我，还质问指责我，不觉得我很无辜吗？而且，你可能已经知道了，宴林和我做了交易，他给了我想要的，我用能力送你离开这个世界，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你现在想替他毁约，这可不符合规矩。”
叽叽喳喳，唠唠叨叨，和深渊里那个复制的席瑾安一样话多，祈白宥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感应到宴林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只想在他们抵达之前快点拿回宴林的东西，把心缝合，归还能力，以免双方碰面，牵扯出更多的纠葛。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里团着一只只有她能看到的水母，想要冲破异空间钻出来帮她。她握起拳头，把水母收了回去，抬起另一只手，紫光在她掌下凝聚盘踞。
席瑾安笑：“你可要想好了，一旦毁约，你回家的机会可就没了。你不是一直在找方法吗？真就一点不心动，要让宴林的努力白费吗？”
心动啊，祈白宥当然心动。
正因为心动，所以才不打算废话，决定把这个技能，技能涉及的能力一起抢过来。
她又不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席瑾安代劳。
让他代劳只会有一个下场，她的精神成为凛进阶的肥料，能力被瓜分，身体沦落为黄泉一具试验品，彻彻底底失去回家的希望。
在她让席瑾安闭嘴之前，另一个人比她先不耐烦了。
“老席，不是我说你，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更唠叨了？身体再年轻，灵魂老了，不藏着点，是会被轻易看出来遭嫌弃的，知不知道？”
白徽树横他一眼，“父亲如何，不劳外人置喙。”
“被调教了一身奴性的狗崽子，大人说话，你吠什么？”凛冷哼，“等解决了小姑娘，顺道教你做做人。”
不知道是这几句话里的哪句摁下了开关，或者他们说这些就是为了转移祈白宥的注意力，两人突然达成共识同一时间毫无预兆地向祈白宥发起攻击。
一黑一紫两种力量落在她身上，都是冲着一击致命一劳永逸的目的来的，普通超高阶异能者哪怕勉强接下来，也会被两种互相扭曲的力量绞成重伤。
可是紫黑两团在祈白宥身上像太极那样彼此缠绕起来，最后形成两个平衡的漩涡，祈白宥从漩涡中间的平衡点一步步走出来，抬头看向凛。
她说：“送你一份礼物。”
凛：“？”
他是神级读心术异能者，思维意识比其他神级异能者强出好几个数量级，记忆也不是普通人的链条形状，而是强悍无死角的球体，轻易不会被伤到，却在祈白宥说完那句话后，像被雷神的锤子狠狠敲击，电光四射，直接把牢固的球体记忆敲出一道裂缝，让对方送他的“礼物”钻了进去。
是一段记忆。
祈白宥从水母那里拿了深渊里保镖十四和苏凛的记忆，投放给凛，以此为引，唤醒他在进阶过程中强行抹杀了的回忆。
这是一记任何人都想不到的绝杀。
白徽树不知道祈白宥干了什么，凛突然停手退到一边去了，不知看到了什么，表情逐渐扭曲，看起来几乎要发狂。
祈白宥猛地扭头看向他，看得他没有来心里一突。
“也有礼物送给你。”她像个鬼魂似的开口说。
盘踞着紫光的右手摁在虚空中，一个白徽树再熟悉不过的紫色罗盘在她指尖现形，在他蓦地瞪大眼睛时逆时针转动，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咔咔声。
通灵掣，她竟然连通灵掣这样的技能都能借用！
席瑾安预感不对，抬手隔空要把白徽树拽回去，顺便捂上了他的眼睛。
已经晚了。
白徽树已经看到了那个撕开空间钻出来的东西……
这些年白徽树自己捣鼓出来的那些异能兽，怎么说呢，形状是越来越恐怖，体型也越来越巨大，杀伤力也日渐强盛，但是比起席瑾安的蝴蝶，宴林的邪神之力，怎么都差点东西。
所以比起大家都在抓祈白宥，想解剖研究她，白徽树真正感兴趣的一直是宴林。席瑾安的高维蝴蝶给了他培育异能兽的灵感，宴林的能力给了他培育的方向，可惜真正见过宴林完整形态的人全都死了，白徽树没有参考，只能靠自己摸索。
人工转变的畸形儿终究比不上天然的力量，没有见过邪神的白徽树又怎知邪神真正恐怖之处？
当他看到被祈白宥从异空间里放出来的年幼的自己转化融合而成的怪物时，当场就半疯了。
理智狂跌，精神重创，识海不稳，祈白宥瞬间开启心声之海，看到那座藏在浓重雾气里的摩天大楼，现实里的融合异能兽躲开一轮席瑾安的攻击后，被她放进白徽树的识海，继续冲击他的精神和理智，而她对准特异能力所在的地方，实施毁灭。
双目淌血脸色惨白的白徽树凄声惨叫起来。
这都还没正式开打，三大高手倒了两个。
就在白徽树的白光楼层震颤不停，隐隐出现裂纹的时候，席瑾安突然出现在祈白宥的心声之海里，站在摩天大楼的顶端，一下子就稳住了即将倾塌的大楼。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祈白宥，这个不知死为何物的小姑娘为了能在凛和白徽树反应过来之前一击必杀，不遗余力地一次性透支了所有精神力，七窍全部在流血，脸上、身上等各处裸露的皮肤溃烂脱落，深可见骨，又自动修复重生，看起来格外恐怖。
“小姑娘，我确实低估你了。”席瑾安操着双手，这个动作很像他在深渊里抱着水晶球的姿势，只是此刻他的双手之间空无一物。
祈白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礼物，我也给你带了，你想要吗？”
席瑾安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让他忍不住反胃恶心的预感，觉得这句话会成为余生最恐惧的噩梦。
他眼睁睁看着祈白宥从怀里掏出一个他曾视同生命的水晶球，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弥漫着死水一样浓郁的恶臭。
祈白宥嘴里发出毫无感情的吟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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