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陆缺在苏寒衣面前，说话没规矩，更是常常直呼其名，但雪初五过世后，陆缺的毛病全改了。
很礼貌，礼貌的让人觉得生分。
他说要向前看，可他真是这么想的？苏寒衣不确定。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苏寒衣从陆缺身上感觉到如深潭般的深邃宁静，心境平和，血气内敛，好像已经放下，这让她稍稍心安。
陆缺取出两包茶放在桌上：“洪大公子送的郁罗芽，我看书时也会喝点，另外还要给大师姐送，没给师傅留太多。”
“没事。”
拜见完毕。
陆缺又去积山堂给韩迟花送茶。
宗门高层未雨绸缪，现如今已经为愚贤之劫做起战备，韩迟花要和积山堂长老拟战备清单，改善丹药和符箓等的储存方法，积山堂里忙的不可开交，没说上几句话。
愚贤之劫究竟会有多大，比辅州疫娥之乱如何，修仙界根本没底，但多做准备绝没有错。
打仗就是这样。
战场上显露的只是冰山一角，占比更重则是前期的资源积累与战力培养。
陆缺出了精研堂，去浣纱湖畔的小山拜见参荇。
雪还在下，小山早已白头。
参荇的洞府没有点炭炉，但温度适宜，室内摆放的草木生机盎然。
陆缺敲开门，在正厅坐了下来，参荇倒了两杯热茶，推给他一杯，没问修行，却先说大事修仙界的事。
“相轲和陈问到对方宗门修行的事，你听说了吗？”
“昨天刚听说。”
参荇端起茶杯：“这是介兄和周兄的提议。坐镇修仙界久了，担忧飞升以后，你们海字十甲镇不住修仙界，故而暂时抛开门户只见，为你们提升，除陈问和相轲以外，尚宣城去了镇邪司，接受周兄教导，过段时间何清许会来参合宫和我学习。”
参荇抿了口茶，抬眼看着陆缺：“你有什么想学的，去哪个宗门都行。”
“我往后跟参长老学习木属性术法，不用去其他宗门。”
陆缺主修仙武，但五巨擘没有以仙武成道的，实力弱五巨擘一线，当今修仙界的仙武第一，还是参合宫的二长老英谬，完全没必要去其他宗门。
但这样参合宫是吃亏的。
参荇叹了一声：“那只有等丰滢轮换休息，让她到天渊剑宗跟介兄学水属性术法，介兄除了飞剑精绝，水属性术法同样首屈一指。”
“那干脆让丰滢跟康回学习，康回的真实身份，你们应该已经知道。”
“元素之主未必会给面子。”
陆缺笑道：“没关系，康回听相轲和柳离的话。”
康回降生于人间界，纵使仍有元素之主的薄凉冷漠，但也沾了人性，她很宠相轲和柳离。
说完此事。
参荇又问起陆缺修行状况：“炼虚圆满了。”
“嗯。”
“有什么困惑？”
“修仙界流传一句话，欲成大境界，当有大胸怀，我的胸怀始终不算宽广，所以担忧心境达不到破境条件。”
“每位修士的经历都不相同，不能一概而论，我跟你说说我的修行经历，或许能做个参考。”
陆缺给参荇添了杯茶，拱手行礼：“请参长老明示。”
慢悠悠的喝着茶，参荇和陆缺说起自身的修行经历，气氛非常舒缓，就像是闲聊家常。
“我修行之初，人妖两族大战刚结束，那场大战蔓延到了世俗，山河破碎，白骨盈业…我父亲是位乡村郎中，没有铺子，只是穿梭于周围村镇为人看诊，我帮忙采药熬药，那时候哪敢想坐镇参合宫，维持大夏修仙界的秩序？
人妖大战结束后，瘟疫横行，我家院里躺满了病患，面生毒疮，高烧不退，其中九成十岁左右的孩童，大人们已经放弃，只求能保住孩子性命。
那些孩童是我幼年玩伴，同族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但救不过来，医术不行，草药也不够，后来我父亲也染上瘟疫死了，一村子的人全死了。
就剩下我，可那时候我连替他们入土为安的能力都没有。”
说到这里，参荇喝了两口茶，她的神色很平淡，像是叙述别人的事，毕竟灾难已经过去四千多年。
岁月已经磨去当年的不幸。
参荇继续讲述。
“后来宗门的开宗祖师来到村子，带我进入宗门，教我修行之法，以及更高明的医术。
我没有想过要称雄修行界，只是想着学好了医术，能救人，一个也好两个也罢，只要救活了病人，后者就不会变得和我一样孤苦伶仃。
行医治病一直贯穿我修行生涯的理念，从来没有改变，我的分身，到如今还行走于人间，为人看诊治病。
行医治病，算是大胸怀吗？
不是。
但我始终在做这件事，慢慢的，小事就变成了事业。
世人药铺常会悬挂一副对联，上联是但愿世间人无病，这是理想，或者说是一个宏愿，与天下太平四个字没有区别，对于真正的医者来说不切实际。
我认为修行也是此理。
非发宏愿，才有境界，而是坚于信念，能我所能，永不停息。
一直往前走，安知我道非大道？”
陆缺默坐思量，忘了喝茶。
许久。
参荇又问：“你为何修行？”
这问题南宫月漓问过，苏寒衣问过，微里寂也问过。
陆缺的答案和从前大差不差：“从容，从容的解决问题，人只要活着，各种麻烦事不会断，我只希望遇到麻烦事之后，自身能有解决的能力，从而获得一种心境的宁静和闲适。”
陆缺又补充道，“我常自诩继承家风，有仁侠之心，别人都当是笑话，但我心里真这么想，我想我的亲朋好友过的不错，天下良善之人过的不会太苦，可我是个武夫，不会杂役堂弟子的工艺技艺，不能帮普通人提高生产力，让他们吃的饱穿的暖，所以想的有了能力，就维护好宗门，维护好大夏修仙界现在还不错的秩序。”
参荇点头赞许：“这种心境没问题，可窥大乘。”
“多谢参长老指教。”
“准备何时冲击境界？”
陆缺略做思量道：“心境没有问题，二十年内可以尝试。”
参荇微微一惊：“二十年，会不会太急了。”
“我有辅助沉淀修为的灵器，来自北冕仙城，可以提升十倍修行速度（朝露蒲团辅助以外，另有修行资质提升），二十年能当二百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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