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渔阳换了身素色布裙,借着去城外上香的由头,避开宁府眼线,悄悄往太尉府去。
昔日煊赫的太尉府如今朱门蒙尘,门前没了侍卫,只余下一个佝偻的老仆守着。
渔阳走到门前,轻轻叩了叩门环。
老仆闻声开门,见是个陌生的年轻姑娘,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警惕与惊讶。
他上下打量着渔阳,语气迟疑:“姑娘是何人?如今太尉府不比往日,老爷蒙冤,府中早已不接待外客了。”
“老丈,我叫渔阳,是宁太医的女儿。”渔阳温声开口,从袖中取出一块半旧的玉佩,递了过去,“烦请您把这个交给段公子,他见了便知我是谁。”
这玉佩是段敬怀昔日赠予她的,上面刻着一个“段”字,是他的贴身之物。
老仆接过玉佩,摩挲着上面熟悉的纹路,脸色渐渐变了。
他盯着渔阳看了半晌,确认她神色坦荡,不似歹人,才叹了口气:“姑娘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府内庭院依旧整洁,却没了往日的热闹。
段敬怀正坐在廊下劈柴,一身粗布短打,褪去了公子哥的矜贵,多了几分沉稳坚毅。
听闻老仆说“有姑娘持您的玉佩求见,说是宁太医的养女”,他手里的斧头“哐当”一声砸在木柴上,劈成两半的木头滚落在地。
“你说什么?”他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声音都发颤,“是……是渔阳?”
不等老仆回话,他已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脚步急切得险些绊倒。
绕过影壁,当看到站在院中那抹素色身影时,段敬怀的脚步猛地顿住,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定在原地。
是渔阳。真的是她。
她比往日清瘦了些,却依旧眉眼清秀,站在暮色里,像一束照亮他晦暗日子的光。
积压在心底的思念、担忧、委屈瞬间汹涌而出,段敬怀眼眶瞬间红了。
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渔阳……”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压抑已久的哽咽,“你怎么来了?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话音未落,他再也忍不住,将渔阳拥入怀中。
他语无伦次,反复呢喃着:“怕你受牵连,怕你被丞相府威胁,怕你……怕你忘了我。”
渔阳也反手抱住他,自己的眼眶也瞬间湿了。“我没有忘你。”
段敬怀眼神炽热又带着后怕:“外面到处都是搜捕我的眼线,你怎么敢冒险来?是不是宁府出了事?还是公孙飞南他……”
他越想越怕,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渔阳摇摇头,握住他的手,安抚道:“我没事,你别担心。我爹已经当众认下了我们的婚约,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我们一起等机会,为伯父平反。”
两人正说着,段夫人闻声从屋内走出,见了相拥的两人,先是一愣,随即潸然泪下。
渔阳连忙上前行礼,段夫人拉着她的手,心疼道:“好孩子,委屈你了。敬怀这阵子魂不守舍,日夜都念着你。”
没过多久,宁中辛与安君兰也悄然来了。
“我们来,是为了成全你们。”安君兰拉着渔阳的手,眼眶泛红,“如今局势不明,虽不能大办,但总要让你们名正言顺。”
当晚,在两府长辈的见证下,渔阳与段敬怀对着段承业的牌位行了拜堂之礼。
没有鼓乐喧天,没有宾客满堂,只有烛火摇曳,映着两人眼底的坚定与温柔。
夜深人静,新房内只剩彼此。
段敬怀轻轻拥住渔阳,声音温柔却带着郑重:“渔阳,此生有你,我别无他求。日后无论遇到什么,我定护你周全。”渔阳靠在他怀中,满心安稳,轻轻“嗯”了一声。
此后,渔阳依旧每日清晨返回宁府,装作无事发生。
她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只盼着能早日找到证据,为段家平反,光明正大地与段敬怀相守。
可没过多久,她便察觉到身体的异样,晨起时常恶心,嗜酸嗜睡,心中既有欢喜,又有隐忧。
这日,渔阳刚回到宁府,就见管家匆匆走来:“姑娘,丞相府派人来请,说丞相夫人身子不适,想请您过去瞧瞧。”
渔阳心中一凛,她虽懂些医术,却从未给郑颖之诊治过,这分明是个借口。
可丞相府势大,她若不去,反倒落人口实。“我去换身衣裳便来。”她强作镇定,暗中吩咐路从:“若我日落前未归,立刻去太尉府报信。”
抵达丞相府时,郑颖之正坐在院中赏花,神色并无不适。
“渔阳姑娘来了,快坐。”郑颖之笑容温婉,眼底却藏着算计,“其实我身子无碍,只是南儿近日心绪不宁,茶饭不思,我想着,你们自幼相识,你劝劝他或许管用。”
渔阳正要推辞,公孙飞南已从屋内走出,他身着锦袍,神色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渔阳妹妹,许久不见,陪我说说话吧。”
他不由分说,将渔阳引至后院一处偏僻的院落,院门一关,便换了脸色。
渔阳每退一步,公孙飞南就逼近一步,语气带着疯狂的偏执:“留在丞相府,做我的人。我可以不计较你与段敬怀的过往,还能帮你为段家翻案,保你全家平安。”
渔阳连连后退,直至脊背抵住廊柱。
她看着眼前的公孙飞南,只觉得陌生,往日里那个身形羸弱、动辄咳嗽的少年,此刻竟力大无穷,眼底的偏执几乎要将人吞噬。
她奋力挣扎,却根本敌不过他的力道,心中满是惊骇与绝望。
公孙飞南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不肯心甘情愿,便休怪我不留情面!”
他不顾渔阳的哭喊与反抗,将她强行禁锢在这偏院之中,反手锁上了院门。
红烛摇曳,映着他扭曲的面容,也映着渔阳绝望的泪水。
渔阳只觉得浑身冰冷,心如死灰,唯有手不自觉地护着小腹——那是她与敬怀唯一的念想,是她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软肋。
此后,公孙飞南便将她囚在这院中,断绝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他时常守在院内,时而露出病态的温柔,为她布菜添衣,说着“往后我们一家三口安稳度日”的痴语;时而又会因她稍显冷淡的神色暴怒,摔碎器物,嘶吼着“你休想离开我”,吓得渔阳只能愈发小心翼翼地伪装顺从。
不久后,渔阳晨起泛恶的症状愈发明显,闻着油腻气味便忍不住干呕。
公孙飞南得知后,先是一愣,随即狂喜不已,声音颤抖着满是激动:“阳儿!我们有孩子了是不是!你怀了我的骨肉是不是!”
他全然不知,这腹中的生命,早已在他囚禁渔阳之前,便已悄然孕育。
他沉浸在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中,对渔阳愈发“珍视”,不仅吩咐下人悉心照料饮食起居,更是不许她踏出偏院半步,美其名曰“安胎”,实则是怕她逃跑,怕她毁了他这虚假的圆满。
“阳儿,你瞧,我们很快就会有完整的家。”公孙飞南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眼底满是憧憬,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偏执。
渔阳听着他的话,只觉得无比讽刺。她看着他因这“喜讯”愈发疯狂的模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带着孩子回到敬怀身边,一定要让公孙飞南和那些构陷段家的人,血债血偿。
她开始假意顺从,不再激烈反抗,甚至会在公孙飞南来看她时,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柔和。
公孙飞南以为她是为了腹中孩子,终于开始接受他了,对她的看管也渐渐松懈了些许。
而此时,段敬怀派人送信去奎子山,渔同收到消息后,与珍珠乔装打扮前来汇合。
他们四处打探渔阳的下落,却毫无头绪。直到路从传来渔阳被丞相府“请走”后便再未归来的消息,段敬怀瞬间红了眼,握紧了手中的剑,眼底满是杀意:“公孙飞南!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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