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莱美带来的喧嚣与赞誉,如同香江夏日午后的雷阵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快,至少对于身处风暴中心的叶飞而言是如此。他将那些媒体的追捧和官方的示好大多交给了梁倩怡和团队去应对,自己则重新将精力投入到“星空-卡西欧”合资公司的具体筹建,以及《宝莲灯》动画电影日语版的制作监督中。
这天晚上,他留在星空大厦的办公室,审阅着技术部门提交的关于“pocket Star”下一代原型机的初步设计报告。窗外是维多利亚港永不落幕的璀璨夜景,室内只亮着一盏桌灯,在堆满文件的桌面上投下一圈温暖的光晕。
一阵急促的专线电话铃声打破了寂静。这部电话的号码,只给少数几个人。叶飞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国际长途的区号,来自美国。
他拿起听筒,“喂?”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预想中那熟悉、甜美而富有磁性的笑声,反而是一片短暂的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杂音,以及……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沉重感的叹息。
“阿飞……” 终于,邓莉君的声音传了过来,依旧是那把能酥到人骨子里的好嗓子,但此刻,这声音里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失去了往日的清亮与飞扬,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疲惫,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叶飞握着听筒的手微微紧了紧,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些。“君姐?”他放缓了声音,带着询问,“怎么了?听起来……很累?”
“没什么大事,”邓莉君试图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却更显得欲盖弥彰,“就是刚结束一段巡演,有点……有点提不起劲儿。”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最终却只是又轻轻叹了口气,“看到你在格莱美上那么风光,姐姐真替你高兴。我们阿飞现在可是国际巨星了。”
她的话语里带着真诚的欣慰,但那欣慰之下,却缠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落寞。叶飞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可能正独自一人,在酒店房间的昏暗灯光下,蜷缩在沙发里,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
“什么国际巨星,不过是运气。”叶飞语气平淡,将话题引回她身上,“巡演不顺利?还是太累了,没休息好?”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叶飞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累……是有点。”邓莉君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卸下伪装的脆弱,“有时候站在台上,看着下面成千上万的观众,听着他们的欢呼,明明应该很开心,很满足的……可是,心里却空落落的。好像……好像那个在唱歌的人,不是我自己一样。”
她的声音里带着迷茫,“每天都是机场、酒店、场馆……不停地唱,不停地笑,应付媒体,应付各种各样的人……阿飞,你说,人是不是爬得越高,就会觉得越孤单?”
叶飞静静地听着,他能感受到那份身处事业巅峰却倍感孤寂的复杂心境。这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更是精神上的耗竭。
“还有……”邓莉君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耳语,带着难以启齿的艰难,“有些事……感情上的事……好像总是……不尽如人意。”她没有明说,但话语里那份苦涩和无奈,已经足够清晰。她的事业如日中天,光芒万丈,但私人情感的世界,却可能正经历着不为人知的波涛汹涌,甚至是破碎。
叶飞没有追问细节。那不是他该涉足的领域,他也知道邓莉君此刻需要的不是一个侦探或评判者,而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倾听者和陪伴者。
“君姐,”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试图穿透电波,安抚那颗远在异国他乡的、疲惫的心灵,“站在山顶的人,看到的风景固然壮阔,但承受的风也确实最大。会觉得孤单……很正常。”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有些笨拙,却无比真诚:“你不是机器,会累,会难过,都会有。别把自己逼得太紧。那些……不开心的事,如果暂时没办法,就先放一放。歌迷喜欢你,是因为你是邓莉君,是那个用歌声打动他们的邓莉君,而不是一个永远不会累、永远不会难过的完美偶像。”
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细微的吸鼻子的声音,似乎她在悄悄抹去眼角的湿润。
“我这边……”叶飞转换了话题,语气轻松了些,“刚和日本的卡西欧谈成了一个大的合作项目,接下来会忙一阵。香江这边天气还不错,比美国那边应该舒服点。”他像是随口一提般说道,“君姐,要是觉得太累,不如……找个时间,来香江散散心?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我这里别的不多,安静的地方还是有的,没人打扰你。尝尝地道的点心,逛逛庙街,或者就只是在海边发发呆,怎么都行。”
他没有说太多安慰的大道理,只是提供了一个可以暂时逃离和喘息的选择。有时候,这种看似简单笨拙的邀请,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能温暖人心。
电话那头,邓莉君沉默了半晌,然后,叶飞听到她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里的疲惫和哽咽似乎淡去了一些,多了几分真实的暖意:“……好啊。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想了……嗯,等我把手头这几个合约履行完,我就……我就去看看你。也看看,我们阿飞现在打下的这片‘江山’,到底有多威风。”
她的笑声终于再次响起,这一次,虽然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但那份沉重的落寞感,似乎被冲淡了些许。
“随时欢迎。”叶飞也微微笑了笑,“来了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又闲聊了几句近况,邓莉君似乎情绪好转了一些,声音也重新变得柔美起来,叮嘱叶飞也要注意身体,别只顾着工作,这才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窗外维多利亚港不变的夜景。叶飞放下听筒,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份尚未看完的技术报告上,心思却飘远了些。即使是邓莉君这样享誉全球、看似拥有一切的天后,光芒背后,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烦恼与重压。成名之路,从来都不只是掌声与鲜花。
他拿起笔,准备继续工作,但脑海中,已经开始不自觉地为邓莉君构思,如果她真的来香江,该带她去哪些地方,才能真正让她放松下来,暂时忘却那些事业的重压和感情的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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