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奥斯卡颁奖礼的直播信号跨越太平洋抵达香江时，已是当地时间上午十点。香江、东京、巴黎——那些与叶飞命运相连的人们，正以各自的方式守候在屏幕前。
香江，星空大厦顶层会议室
巨大的投影幕布占据了整面墙，二十余名集团核心成员齐聚于此。李立涛坐在主位左侧，罕见地解开了领口第一颗纽扣。梁倩怡坐在他旁边，手中笔记本摊开，却一页未翻。
“要宣布最佳国际影片了。”曹仁聚压低声音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直播画面里，颁奖嘉宾拆开信封的瞬间，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当“《寻梦》（日本），侯效贤导演！”的声音清晰传出时——
“哗——！”
整个会议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掌声。几个年轻的高管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文件散落一地也无人理会。
“成了！真的成了！”曹仁聚狠狠拍了下桌子，脸涨得通红。
李立涛长长舒出一口气，向来沉稳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他侧过头，看见梁倩怡正用手背快速抹过眼角，那本摊开的笔记本上，不知何时被她画满了无意识的圈圈。
“梁小姐？”李立涛轻声问。
“没事。”梁倩怡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脊背，声音却有些发颤，“就是……真为他高兴。”
投影幕布上，侯效贤导演正用哽咽的普通话发表感言。当他说出“我要特别感谢……这部电影的灵魂……叶飞先生”时，会议室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听见没？‘电影的灵魂’！”一位动画部门的主管激动地挥舞手臂，“叶少这是把咱们东方电影直接送到世界之巅啊！”
李立涛站起身，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但脸上的笑意藏不住：“好了，庆祝归庆祝。叶少回来前，该做的工作一样不能落下。特别是《宝莲灯》电影版的进度……”
话音未落，直播画面突然切换——叶飞再次登台，领取最佳原创配乐奖。
会议室瞬间又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叶飞从怀中取出那支竹笛。当他说出“音乐是世界的语言”，并将竹笛横于唇边时，梁倩怡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一个清越的音符穿透屏幕，仿佛真的在会议室中响起。
“我的天……”曹仁聚喃喃道，“这……这太……”
“这就是叶少。”李立涛望着屏幕里从容欠身的年轻身影，眼中满是感慨，“永远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告诉世界我们是谁。”
直播画面切换回主持人时，会议室里爆发了今晚最持久的掌声。有人开始高喊“开香槟”，行政部的同事早就准备好了冰镇好的酒瓶。
玻璃杯相碰的清脆声响中，梁倩怡端着酒杯走到窗边。维多利亚港在晨光中波光粼粼，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在星岛日报编辑部第一次见到叶飞的下午。
那时他还有些青涩，递过来一份《半小时漫画中国史》的稿子。
如今，他站在了奥斯卡的舞台上。
“叶少，”梁倩怡对着窗外轻声说，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恭喜你。”
东京，中森明菜的私人工作室
工作室内挤了七八个人——经纪人松本、造型师、声乐指导，还有两名关系最亲近的助理。茶几上摆满了从便利店买来的零食和饮料，大屏幕电视正在播放NhK转播的奥斯卡颁奖礼。
明菜抱着一个抱枕蜷在沙发里，从最佳国际影片奖项开始，她就再没说过一句话。当《寻梦》的名字被念出时，她整个人僵住了。
“明菜酱？”助理美穗小心地碰了碰她的肩膀。
下一秒，明菜“啊”地尖叫一声，把抱枕高高抛向天花板，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赢了！叶酱赢了！奥斯卡！是奥斯卡啊！”她光着脚在沙发上跳来跳去，长发在空中飞扬，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晃眼。
“明菜，小心点！”松本经纪人虽然也一脸激动，还是下意识地提醒。
“我不管！”明菜跳下沙发，抓住美穗的手转起了圈圈，“是奥斯卡！松本桑你听到了吗？是奥斯卡！”
工作室里顿时笑成一片。造型师拿起手机开始录像，声乐指导笑着摇头：“这孩子，比她自己拿奖还开心。”
当叶飞第二次上台领取配乐奖时，明菜安静下来。她跪坐回沙发前的地毯上，双手紧握在胸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看到叶飞取出竹笛的瞬间，她倒抽一口凉气。
“那是……？”美穗疑惑地问。
“是叶酱的竹笛。”明菜轻声说，“他给我看过，说小时候学过……”
那个清越的音符响起的刹那，明菜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不是悲伤的泪，而是一种混合着骄傲、感动和某种难以言喻情感的泪水。她看着屏幕里那个从容欠身的身影，忽然想起箱根温泉旅馆的清晨，叶飞抱着吉他为她唱《致未来的你》的样子。
“明菜酱？”美穗递过纸巾。
明菜接过纸巾，却只是攥在手里，任由泪水流淌。她对着电视屏幕，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叶酱，你真的……走到了好远好远的地方啊。”
直播结束后，工作室里的兴奋劲儿还没过。松本经纪人接了个电话，转身对明菜说：“事务所那边来消息了，希望我们尽快准备一个回应，可以借这个机会……”
“不要。”明菜突然说。
“诶？”
“不要‘借这个机会’。”明菜站起身，擦干眼泪，眼神却异常明亮，“叶酱的成就是叶酱的。我不要用他的光芒来给自己增色。”
她走到窗边，望着东京繁华的街景，声音温柔而坚定：
“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追上他的脚步。总有一天，我也要站在够高的地方，然后对他说——看，叶酱，我没有辜负你的期待。”
香江，蝴蝶村海边宅邸
周海睸没有去公司，也没有邀请任何人。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电视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
茶几上摆着一壶她泡好的茉莉花茶，两个杯子——一个是她的，另一个空着，是为叶飞准备的。这是她的小小仪式感，仿佛这样坐着，就能和远在洛杉矶的他共享这个时刻。
当《寻梦》获奖时，周海睸没有欢呼，没有跳起来。她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嘴角一点点、一点点地上扬。
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她却还在笑。
那个笑容很安静，很温柔，就像她平时在基金会办公室里审阅申请材料时的神情，只是眼中多了一层莹亮的水光。
她想起很多个夜晚，叶飞在书房工作到很晚，她偷偷去送宵夜时，会看见他对着剧本或曲谱凝神思考的样子。想起他在录音室里一遍遍重来，只为了一句歌词的咬字。想起他为《西游记》动画的配乐，在钢琴前反复修改和弦的专注侧脸。
“阿飞哥哥，”她对着电视屏幕轻声说，“你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呢。”
当叶飞第二次上台，取出竹笛时，周海睸的呼吸停了一瞬。
她认出了那支笛子——放在叶飞书房书架上的那个锦盒里，他偶尔会拿出来擦拭，但很少吹奏。她曾问过，叶飞只说“是小时候学过的，算是个念想”。
原来这个“念想”，被他带到了奥斯卡的舞台上。
那一个音符响起时，周海睸终于忍不住，将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她哭得没有声音，只是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滴在地毯上。
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满溢出来的、几乎承受不住的感动。
为他的成就感动，为他用如此美丽的方式展现自己的文化根源感动，也为那个很多年前从内地偷渡过来、一无所有的少年，如今站在世界之巅的模样感动。
直播结束时，周海睸坐了很久。窗外的阳光渐渐爬满整个客厅，海鸥的叫声从海边传来。
她终于站起身，走到叶飞的书房。书桌上还摊开着一些文件，她细心地将它们整理好。然后又走到阳台，检查那些她精心照料的花草是否需要浇水。
做完这些，她回到客厅，拿起电话，拨通了熟悉的号码。
忙音。想必此刻他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吧。
周海睸笑了笑，挂断电话，转而拨给了梁倩怡。
“倩怡姐，是我。嗯，看到了，全都看到了……太好了，真的。”她的声音还有些鼻音，但语气轻快，“我在想，阿飞哥哥大概这两天就会回来吧？我想把家里好好收拾一下，他这次一定很累……对了，他喜欢的那家老火汤店，我提前去订个位子好不好？”
电话那头，梁倩怡听着周海睸轻柔而细致的安排，心里涌起一阵暖意。这个女孩或许从不在人前大声表达情感，但她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为那个即将归来的人准备着一方温暖的归处。
挂断电话后，周海睸走到落地窗前，望向远处的海平面。阳光洒在海面上，碎成万千金鳞。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无名指上那枚简单的素圈戒指——那是叶飞某次出差回来带给她的，不是什么名贵首饰，但她从未摘下。
“快点回来吧，”她对着大海的方向轻声说，“家里一切都准备好了。这次，换我给你做庆功宴。”
海风吹进窗户，拂动她的发梢和窗帘。电视屏幕已经暗下，但那个清越的笛音，仿佛还在空气中隐隐回响。
而在这个世界的不同角落，所有与叶飞生命相连的人们，都以自己的方式收藏着这个清晨的喜悦。这些喜悦像散落的珍珠，等待着那个将它们串联起来的人归来。
窗台上，周海睸昨天刚插好的那瓶白色百合，在晨光中静静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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