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来了吗?)
出击了,但又没有出击。
通道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气息,像是海盐混合铁锈的味道,沉闷、厚重。
沃拉克斯仍在通道中,等待着最终信号的到来。那种等待的感觉像是一根绷紧的弦,已经拉到快断的程度,却始终没有那一声清脆的『啪』。
但相比聆听最终信号,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那股奇特的感知上。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既像某种实体在逼近,又像一种被血脉牵动的回声。他能感觉到,那种奇特的感觉正一步步靠近,越来越近,近得让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脉管中涌动的声音。
他隐约间察觉到这意味着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种荒诞得近乎宿命的巧合。
他突然想到了他曾看过的一篇话本,一篇让他至今都记得的文字垃圾,用杜鲁奇的话讲——『狗血』。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词为什么是这个意思,不知道为何『过度的、套路的、特意的、煽情的』等词汇能被塞进这个词里,但不妨碍他也像杜鲁奇们那样,在评价时义愤填膺地使用它。
那篇话本是他看过最狗血的,没有之一!
他是被书名骗进去的,书名充满冒险气息,充满远征与荣耀的味道,而内容却与书名毫无关系。他想看的是冒险,是浪涛、剑影与未知的土地。可冒险的内容却少得可怜,少到只是为家族、为血脉、为那一堆毫无意义的姓氏服务。
他一边看,一边骂;一边骂,一边看;骂得痛快,看得更气。
而现在……
当虚拟照进现实,那些曾经让他嗤之以鼻的情节,似乎不再那么狗血了?他此刻似乎共情了?他此刻似乎遇到了与话本中主角同样的事情?
家族与血脉,这些原本与他毫不相干的词汇,此刻却活生生闯进了他的世界。那种牵引是冷的,却又强到让他无法忽视,像一只无形的手,在他心头按下了印记。
如果不是纪律不允许,他甚至想离开这里,去往其他通道,与他的伙伴们交流一下,确认那股感觉是否只是错觉。
就在他胡思乱想、脑海混乱如潮的时刻,最终信号来了。
那声代表出击的号角,在狭窄的通道里炸开,回音一层叠一层,像海浪在石壁上拍打。
回过神的他迈步,脚步声在石板上咚咚作响,伴随着回荡的呼吸。他与其他门龙裔们合力,将那沉重的推拉式防火门缓缓打开,齿轮摩擦出刺耳的尖啸声,仿佛在抗拒他们的命令。
当防火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杜鲁奇和龙裔们合力推动重型弩炮,庞大的金属怪物在凹槽上缓缓移动,车轮滚动的声音低沉而有节奏。
他们的肩膀在用力,他们的呼吸在颤抖。
弩炮在推动下,沿着下方的凹槽运动着,最终进入了战位。
在弩炮被推出来前,弩箭就已经对准了洛瑟恩城区与泻湖的方向,而不是浩瀚洋的方向。
接着,弩炮开火了!
铁弩的震动,划过天空的尖啸声,仿佛空气被撕裂。
洛瑟恩有三道海门,分别是翡翠之门、蓝宝石之门和红宝石之门。翡翠之门与蓝宝石之门位于浩瀚洋方向,而红宝石之门则位于内海方向。
这是洛瑟恩的屏障,是昔日防御荣耀的象征。
翡翠之门与蓝宝石之门的防御体系是连在一块的,上下两层,像是巨人筑起的阶梯,与浩瀚洋紧紧相连。与海相接的翡翠之门位于下层,而蓝宝石之门则位于上层,从那处能清晰地俯瞰整个洛瑟恩城区与泻湖。
达克乌斯来到洛瑟恩后,与马雷基斯和芬努巴尔登上的城墙,就在蓝宝石之门的城防体系范围内。
城墙防御体系等同于军阵,一旦进场就不能退,必须战斗到底,除非受伤,无法坚持战斗,这是杜鲁奇的军纪,但……
但话又说回来,什么时候展开战斗,什么进入战位的时间点,就非常重要了。
在下意识的评估中,城墙防御体系是所向睥睨的,是无往不利的,是坚不可摧的,是一种几乎能让人产生错觉的存在——那种只要展开射击,巨龙被摧毁只是时间问题的错觉。
那高墙,那密集的弩炮阵列,那闪着冷光的弩箭,似乎都在暗示着必然的胜利。
这种错觉太过诱人,诱人到足以让任何一个指挥官、任何一名士兵、甚至连洛瑟恩的民众都信以为真。
然而,在精准的评估中并不是这样的。
当模型被建立,当推演开始运转,当那些被忽略的变量一一浮出水面后,参谋们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那不是错觉的破灭,而是清醒的恐惧,城墙防御体系对于杜鲁奇而言,是一个隐藏极深的陷阱!
一个充斥死亡的陷阱。
一剂外表光鲜、味道甘甜,却能让人窒息的毒药。
是那种让人几乎反应不过来的反直觉之毒。
如果巨龙是从南边过来的,并试图靠近洛瑟恩,在这个过程中,城墙防御体系会立即展开反击。在最初的时候,它确实会取得优势,这是毫无疑问的。两层高矮不一的城墙,像是精心雕琢的陷阱般对接着,远程投射火力排布得密不透风。
第一轮的箭雨足以让空中的目标化作筛子,第二轮的弩矢几乎能在空中接力。在那最初的片刻,巨龙会被迫抬头、翻身、偏航,似乎一切都在向防御方必胜的方向发展。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局势就会悄然反转。优势会被缩短,平衡会被打破,而最终,巨龙会完成反超。
这不是假设,而是推演中的定论。
这就像某些比赛中,某一方的阵容在最初的时候可以取得优势,但到了某个时间点,随着对方阵容开始发力,随着后期、后手角色登场,原本领先的一方就会发现,渐渐地打不过对方了。
是的,前期阵容对上了后期阵容。
而城墙之战的关键时间点,就在那一刻,大量巨龙顶着箭矢,出现在城墙上方的那一刻。一旦巨龙出现在城墙上,一切都结束了。
龙息将毁灭一切,灼热的火焰会将士兵、远程武器、城垛、旗帜全部焚烧殆尽。
那种热,不是人能承受的;那种光,也不是凡人能直视的。
只需要几次吐息,整个防线就会化为焦炭。
部署在城防体系的红龙军团是按梯队进场的,俗称『添油战术』。没办法,城墙的长度和宽度摆在那,实际情况摆在那,一口气容不下那么多人和器械。空间有限、通道狭窄,弩炮与龙裔的身形都太庞大了。
哪怕是再精密的调度,也只能一波接一波地往上送,只能一波接一波往里填,上一队报销后,下一队去补位,不停的往里填。每一次推进都像是将燃烧的火焰往油锅里泼,每一秒的坚持都要伴随鲜血与火光的代价。
而一旦巨龙就位……
这怎么填?怎么补?怎么顶?根本没法顶。
这就好比在武装直升机的眼皮子底下,把没展开的防空机枪架设在射击点上,对武直展开射击。这就好比在武直的眼皮子底下,将单兵防空导弹或是火箭弹,扛在肩上,对低空盘旋的武直展开射击。
那种荒唐感,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某种恶意剧本的安排。
武直前排的火控瞎吗?下面的机炮没弹药了吗?而且这还不是一架、两架,是一个庞大的飞行编队,是那种遮天蔽日、排山倒海式的覆盖攻击。
场景和背景切换,同样如此。
而且巨龙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武直,武直无法落地,但巨龙能。巨龙能堵在通道的出入口,对通道内部喷射龙息,用尾巴、爪子清空战位。
那种场面不是战争,是屠宰。
就像某些游戏,占据绝对优势后,堵在出生点和刷新点揍对方,连反击的机会都不给。
简直蠢到没边了,真成添油了,真成在送命。
在模型建立并开始运转后,参谋们不信邪,试图优化城墙防御体系的部署,试图布置更多的弩炮,试图部署施法者。有人提出调整角度,有人建议改变阵列,有人主张分散布置,最终进入了经典的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状态。
一开始还想着是精密运算、理性推演,到后来就成了混乱试错、逻辑崩塌。
当和面和到顶点时,巨龙的优势和数量是被抵消了,但也违背了初衷,彻底变成了另一种无意义的对抗。
杜鲁奇也不是阿苏尔,面对的敌人是从海上来的,但又不是。杜鲁奇不需要,也不想在城墙上展开血战。如果城墙上的战斗陷入焦灼,杜鲁奇方必然要承受大量的损失,虽然这么做巨龙也会遭受大量的损失,也就是兑子,但这样的兑子毫无意义。
更糟的是,这样做会出现另一个杜鲁奇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那就是巨龙无法承受伤亡,最终离开了,洛瑟恩之战草草收场。
一场本应辉煌、完美、载入史册的胜利,就这样因为节奏失误、策略错位,变成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消耗战。
在这场战役中,杜鲁奇打的是后手,真正的杀招位于天空,而不是地面。地面只是引线,是掩护,是诱饵。杜鲁奇要的是巨龙进入洛瑟恩上空,要的是巨龙与地面展开战斗,让巨龙降低高度,让地面部队缠住巨龙。
如果巨龙还没进入洛瑟恩就离开了……那整场设计、整套节奏都完蛋了。
追击是可以追击的,但飞行生物和突袭舰不是性能优异的飞行器,俯冲和飞行速度是有限制的,生物结构和材料是有限制的。虽然有魔法加持,但魔法再强,也架不住空气阻力和肌肉疲劳的现实。
就像一只鹰是飞不出一马赫的速度。
届时很有可能发生乱战,阵列失控,目标分散,而这还是建立在巨龙没有分散离场,建立在巨龙愿意回头打的前提下。
不然,就是漫长的追击,从洛瑟恩一路追到卡勒多王国。
这……
在种种预想和推演结束后,城墙防御体系什么时候进场,什么时候展开战斗,就变得极其重要,甚至是关键到能决定整场战局走向的那一环。
这看似只是一个时间点的问题,但在真正的战争里,时间点往往就是生与死、胜与败的分界线。
战场是最排斥人性的地方,它容不得迟疑,容不得幻想,更容不得怜悯。
冷兵器时代如此,热兵器时代亦然。
冷兵器时的金汁,乃至城防体系的阶梯高度不同,这一切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往往是屠戮的源头。一段距离内,阶梯高度一致,士兵迈得稳当自如;接着,一个高度较高的阶梯突然出现,整列士兵猝不及防地绊倒,瞬间乱了节奏,接着……
而到了热兵器时代,残酷并未减少,反而更隐秘、更阴险。能弄死的情况下先弄残,能破坏通讯就破坏通讯,能冷枪就冷枪,能抓舌头就抓舌头。布设诡雷、挖掘陷坑……这样的小动作、小心思,小到可以被忽略,但……
这样的例子可谓是数不胜数。
很多时候,战争不是正面刚枪看谁命硬,而是看谁更有手段。说白了,就是看谁更阴险、更懂得怎么活到最后。士兵的任务是消灭敌人、完成任务,但具体怎么消灭敌人、完成任务,这可就有讲究了。
不是靠蛮力、不是靠勇气,而是靠脑子,靠阴。
为啥穿插会被刻入骨子里?很简单,遇事不决就穿插,绕后、切入、破阵、斩首,一旦穿插成功,对方瞬间就乱。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这不意味着正面碰撞消失了。
而这次的洛瑟恩之战,杜鲁奇从一开始就用上了各种招数。幻象、水下的偷袭、航道里的伏击……能用的手段全用了。
为的就是在即将到来的、可能无法避免的正面碰撞之前,尽可能削弱敌人的数量,打击敌人的士气,制造混乱。
这就是新时代杜鲁奇的作风——永远冷静、永远算计、永远先出手。
城墙防御体系没有选择硬碰,而是选择了一个非常阴损的时间点。选择了不在巨龙逼近时发动,而是在大量巨龙飞越城墙上方防空气球、飞向城区和泻湖后,才从巨龙阵型的后方发动偷袭。
这次的偷袭不同于之前那些无可奈何的水下交锋,战斗开始的瞬间,就直接进入了极度惨烈的阶段,没有试探,没有预备,只有撕裂与燃烧。
在城墙防御体系进场前,位于城区的扭曲炮率先开火。
没有防空炮爆炸时那种震耳欲聋的轰鸣,没有一团团爆散开来的破片弹幕,但它的杀伤,真实得可怕,安静得诡异。
一只银月龙在飞越城防、越过防空气球的瞬间,猝不及防地被扭曲炮命中了。近乎实质的能量光束狠狠击中了他的左肩,随即发生的场面让人目眩神迷,他的左翅与身体分离,向泻湖坠落。
这一击就像是现实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被击中的部分直接从世界上消失了。就像被一个来自虚空的球体轻轻蹭了一下,结果被蹭到的部分连灰都没剩下。
左肩、胸、腹全没了,接着,大量的龙血如暴雨般洒落,沿着空气轨迹化作无数闪烁的红色碎光,随即巨龙与断裂的左翅一同,从天上坠落,砸入泻湖。
烈阳龙、银月龙,甚至连一只星耀龙也被命中了。
短短几息之间,本就混乱的编队变得更乱了。
雪上加霜的是,防空气球下方,那些被推到战位的重型弩炮,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开火了。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密集如暴雨,金属的啸声与能量的咆哮交织成一片。
巨龙遭到了来自前后、上下两个维度的夹击。这一刻,整个洛瑟恩的天空都仿佛被撕裂,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鳞片味与血腥味。
一只烈阳龙试图拉升,但就在他抬头的瞬间,一枚弩矢呼啸着撕裂空气,从下颚贯穿而入,直直从嘴中穿出。那根弩矢像一根炽热的铁钉,把他与天空钉在了一起。
烈阳龙的咆哮变成了嘶哑的喘息,烈焰在喉咙深处爆燃,他试图喷吐龙息,却只喷出了一口混着火焰与血浆的血雾。那股血雾在狂风中拖曳出一道艳红的弧线,像是被神灵用鲜血在天空中画出的最后一笔,荒诞、绚烂、绝望。
另一只银月龙则在翻滚,她的双翼上布满了孔洞,火焰透过破裂的翼膜,如同灼亮的星点在她背后闪烁。扭曲炮留下的能量残痕还在闪烁,像是虚空的印记,肉体与现实的界限在一点点瓦解。她的鳞片开始碎裂、剥落,露出底下发光的血肉。
飞行中的她像是一件崩坏的艺术品,优雅又诡异。最终,她的身体在飞行中断裂,后半身拖着前半身翻滚坠落,发出类似风琴的低鸣,那声音不是咆哮,而是空气从体腔中被硬生生挤出的哀鸣。
再远处,一只烈阳龙正急速下坠。
背上的龙王子披着蓝银色的铠甲,整个人几乎被风与火包裹。他的披风被烧得支离破碎,断裂的布条在高空中飘荡,像燃烧的旗帜。他在坠落的过程中仍在大喊命令,然而他喊出的每一个音节都被烈焰吞没,被龙血与气流掩盖,他的声音谁也听不见,连他脚下的巨龙都听不见,因为巨龙在坠落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混乱的空中,巨龙们试图重新聚集编队,却发现已经根本无法形成阵列。风压、热浪、弩矢、能量流交织成了无数混乱的气流。
有的龙试图盘旋着返回城墙,想要重整攻势;有的试图俯冲,尽快离开这片死亡之地;也有的,被恐惧与本能驱使,向高空逃窜。但更多的龙,在挣扎、在坠落、在燃烧。
空气像被搅碎的海水,仿佛方向感也消失了。
位于浩瀚洋上空的云层被彻底烧穿了,扭曲炮发出的能量在云中留下了一道道空洞,那些空洞就像天被撕裂的伤口。它们并不平滑,而是扭曲、跳动,仿佛天幕在呻吟。但阳光没有透过那些伤口照下来,没有照在下坠的巨龙与燃烧的碎片上,映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美感。
没有。
因为伤口又快速愈合了,云雾重新凝聚,形成层层翻滚的灰幕。那一瞬间,连天都拒绝见证这一幕的惨烈。
从地面上看,这一刻的天空,仿佛整个神话正在崩塌。
龙群在空中翻滚,火焰在他们的身体上燃烧,最终变成坠落的巨兽。那些伟岸的身影,如坠落的星辰,一头接一头砸向泻湖与城区,发出震撼天地的轰鸣。
有一只龙,在坠落时依旧没有屈服。
他张开残破的双翼,拖着半边焦黑的身体猛地扑向城墙。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疯狂与决绝的光,那不是求生的火焰,而是复仇的烈焰。而他背上的龙王子则发出狂笑。
那一刻,附近的弩炮几乎同时转向,箭矢像是一张死亡之网。
他迎着箭雨冲来,胸部的鳞片被一枚枚弩矢撕裂,碎裂的龙鳞带着火花翻滚着坠下,像流星雨坠入战场。巨大的身躯在半空猛然一顿,筋肉在爆鸣中绷紧,随即以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撞向城防的上层。
这一声巨响仿佛震碎了空气,整座塔楼直接被撕成了两半。
崩裂的石屑、翻飞的铁片与燃烧的碎木在空中交织,火光与灰尘混合,形成一股冲天的热浪,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城墙在冲击中猛烈震荡,灰尘与碎石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掩埋了下方尚未来得及闪避的士兵。
震荡波传递着,犹如一记重锤。远处的防空弩阵被掀翻,巨大的弩架横倒在地,金属齿轮与扭索发出刺耳的尖鸣。那些站着的杜鲁奇士兵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呼啸的热浪和崩裂的碎片掀翻在地。
火焰、灰烬、血雾、残翼,混杂着坠落的金属碎片与断裂的缆索,汇成了洛瑟恩上空一幕混乱、惨烈、近乎失真的景象。
天空在燃烧,城墙在呻吟,大地在颤抖。
但这还不是最混乱,也不是最惨烈的,巨龙的反击,开始了。
在最初抵达城墙后,一部分骑手就察觉到了城墙上的异常。毕竟,谁让这些龙王子和龙法师几乎都来过洛瑟恩呢?他们对这里太熟悉了,他们在洛瑟恩不仅有记忆,还有产业。
少部分巨龙在他们的指引下迅速拉高、盘旋、机动,而不是盲目飞越,出现在泻湖上空。或是迅速俯冲下去,去支援一头冲进航道的白痴。
一声怒吼震裂了空气。
一只红铜色的烈阳龙从侧翼盘旋猛地改为俯冲,翅膀掠过防空气球的缆索,几乎擦出火花。空气在他身后燃烧,留下两条炽热的涡流。巨大的身躯扭动着,闪避着收割者弩炮射出的弩矢,那些弩矢如暴雨一般射上天,划出无数死亡的光线,出现在他的头部、胸部、腹部,随后他就一头栽了下去,撞向属于翡翠之门的城墙段。轰然巨响中,石墙崩裂,碎石与火焰卷上天空。
另一只烈阳龙在咆哮,在机动,在调整姿态,他试图进入攻击位,对城墙上活动的杜鲁奇进行最大的杀伤。遗憾的是,就在他即将就位的那一瞬间,他的腹部多出了几支弩箭,整条身体在空中猛地一颤。
再接着,他的右翅变形了。
那一声撕裂,是筋骨与皮膜同时断裂的声音。
他的右翅撞上了向天空延伸的缆索。
由于巨龙的结构与缆索的强度,翅膀没有立刻分离,但那股冲击力让位于高空的防空气球猛地一震,就像被巨力猛拽了一下似的,脱离了原本布置的位置。缆索紧紧钩住了巨龙的翅膀,虽然没有完全缠死,但这一下,对于巨龙而言,已是致命。
他的身形猛地一顿,接着就像吊机一样,被硬生生拽住。他挣扎着、嘶吼着,头部对准天空,身体疯狂地旋转,翅膀乱舞,尾巴拍击着空气。火焰从他嘴中喷出,却烧在了自己的胸前,灼亮又绝望。
很快,这只烈阳龙的困扰被解决了,用最杜鲁奇的方式。
承担近程防空的收割者弩炮再次开火,整齐的金属弹簧绷响,箭雨在怒吼中射出,箭矢密密麻麻地命中了他。
鳞片炸裂,血光迸溅。
烈阳龙的惨叫化作最后的怒号,他不再挣扎,而是拖着缆索,像燃烧的坠星一般,坠入泻湖。
杜鲁奇与龙裔们没有发出胜利的呐喊,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即将要面对更可怕的事情。
一只银月龙顶着火力,侧着身子避开缆索,进入了最佳攻击位。所谓的攻击位,就是将龙头对准城墙,形成一条笔直的死亡线,随着巨龙的俯冲,随着龙息的喷吐,整个城墙上的敌人都要遭受到毁灭的洗礼。
在这一瞬间,天地似乎都被拉长、凝固,时间被燃烧的空气扭曲。
龙息倾泻而下,扫过一段防线。
那并不是火焰的喷吐,而是连空间都被焚化的怒吼。空气被烧成透明的浪潮,石墙在瞬间绷裂,金属在高热中呻吟。
这一刻,城墙不再像是防线,而像是一条被火焰点燃的炼狱之脊。
弩炮、步兵、塔楼、甚至正在重新装填的龙裔们,全都被高温蒸发成焦黑的影。银月龙的龙息掠过的地方,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石砖在高温下像蜡一样融化,流淌成灰白的液体,护墙的浮雕被直接汽化,曾经精致的战徽在炙热中发出破碎的嗡鸣,接着爆成一阵金属的雨。
铠甲在高热中发出共振,几乎在同一秒炸裂成无数锋利的碎片。杜鲁奇和龙裔们甚至来不及惨叫,整个人连同弩炮一起被烤成焦炭,被烈焰卷起,化作黑色的灰烬飘散在空中。
火焰席卷过后的城墙像被削去了一层皮,塔楼残缺不全,护墙的线条被烧得扭曲。曾经笔直的防空缆索此刻像烧焦的蛛丝,从空中垂落,在风中摇曳着,发出如哭似诉的颤音。蒸汽翻腾,滚烫的白雾冲天而起,空气里弥漫着焦肉与熔铁的恶臭,那是足以让人窒息的气味,连风,都在颤抖。
然而,杜鲁奇没有放弃战斗。
这只银月龙被更远处的远程火力打了下来,他撞上缆索后,数个防空气球在惯性中彼此碰撞,随后他一头栽进了泻湖。
而被银月龙毁灭的地方,烟尘与蒸汽还未散尽,新的身影便出现在这片炙烤的地狱之中。
他们戴着过滤面具,披着仍在冒烟的斗篷,硬生生从浓烟中走出。一边咳出被灼伤的血,一边踩过余烬与焦尸,推着备用弩炮,重新布防。
指挥声、金属的摩擦声、痛苦的喘息混成一片。
一名杜鲁奇单膝跪地,在高温的石板上重新装填弩矢。滚烫的地面将他的靴底融化,将他的膝盖烫伤,但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咬紧牙关继续动作。另一名士兵一边呕吐,一边试图修复被烧断的防空缆索,他手上的皮肤已经焦黑,却仍死死不放。负责收纳伤员的士兵和医生盲目地寻找着,试图寻找还活着的存在。
灰烬飘落在他们的肩上,像是某种被诅咒的雪。
而就在他们勉强恢复秩序的那一刻——天上的阴影再次掠过。
一只巨龙正从高空降临,巨大的翅膀遮蔽了光线,如同黑夜重新笼罩大地,那双眼睛如熔金般闪烁,呼出的气息让空气都在扭动。
第二梯队的士兵们抬起头,许多人眼中已分不清是汗水、血,还是蒸汽。他们的手在颤抖,却仍握紧武器,他们的心脏在狂跳,却没有一个人退后。
就在这一刻,一支魔法弩矢正中烈阳龙的腹部。
巨龙的悲鸣贯穿整片天穹,那声音震得水面翻滚,碎石崩裂。他依旧试图保持高度,翅膀拼命拍击着空气,但更多的金属箭矢如骤雨般射入他的身体。
鲜血在高空中洒成一道猩红的弧线,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然后,他坠落,一头撞进了航道里。
然而,危机,并没有解除,之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序曲。
正在城墙上指挥的阿克雷贡瞪大了眼睛,他的目光里倒映出一片崩塌的天空,一只体型快要赶上帝王龙级的巨龙,正展开俯冲。
那一刻,天穹都在颤抖,连云层都被掀得破碎,每一片鳞甲都反射出太阳般的耀光,像千万把燃烧的利刃一齐坠落。
阿克雷贡没有多想,向翡翠之门那边跑去,他准备跳下去,在半空中展开变身,化为巨龙,升空,与那只庞然大物作战。
他急了!
他不装了!
就在阿克雷贡完成变身的瞬间,那只耀星龙的龙瞳,缓缓向下。
那是一双燃烧着火焰的可怕瞳孔,深邃、冷漠、却又带着令人战栗的清明。他看着下方,看着那矮小而脆弱的城垛。如果他愿意,下一秒,只需一个呼吸,一口龙息,便能将那一切焚烧殆尽。但他没有,他看着下方站在那,抬头望着他的沃拉克斯。
那是他的子嗣。
这一刻,他与沃拉克斯建立了联系,两个意识短暂地重叠。
那不是言语,也不是魔法,而是血与魂的共鸣。
而远处,还有更多的共鸣。
随后,他的身体偏转,在箭矢到来之前,猛地改变轨迹。那是一道惊险到极致的弧线,巨大的身影在空中划开烈焰与烟尘,擦着缆索,掠过气球,向浩瀚洋的方向飞去。
“为什么!伊格尼姆斯,为什么!”位于龙背上的拉希尔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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